又一批客人走進餐廳,來來往往,交迭的人影映在落地窗上?;靵y之中,唐元結好帳,從餐廳后門偷偷溜走。
離開餐廳的那一瞬間,唐元的心更沉重。她就這樣在她和何梁之間,留下了一攤混雜的局面。而她現(xiàn)在毫無辦法解決。
半個小時的車程后,唐元到家,開門,客廳的燈卻異常地亮起來了,鞋墊上還放著一雙男士皮鞋。
唐祁山已經(jīng)有好些天沒回來了。
唐元有些詫異,慢慢彎腰換鞋。也是此時,她看到地面上逐漸走近的影子。
“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晚自習不早該下課了嗎?”
唐元壓下自己的情緒,冷淡地回了聲:“我有我自己的事?!?/p>
唐祁山打量著她漂亮的臉蛋,高挑的身材,長嘆道:“早知道…當年就送你學藝體去了?!?/p>
“是啊?!碧圃樦那榫w嘲道,“我就不是讀書那塊料,考也考不了幾分?!?/p>
唐祁山聽出她是故意的,沒再說話。
沉默之中,唐元換好鞋,隨意道:“我回房了?!?/p>
“等等?!碧破钌皆谒?jīng)過時,又叫住她。
“又怎么?”
“舒玉……”唐祁山走到沙發(fā)前坐下才又開始說,“她不像你,她今年已經(jīng)沒有高考的機會了?!?/p>
唐元心臟一緊,站在了原地,慢慢聽他把話說完。
“閉合性顱腦損傷,恢復起碼要半年。她這個星期還在發(fā)燒,每天兩只手同時吊瓶,一直都陷于半昏迷中……”
唐元聽著也開始難受。舒玉肉體上的疼痛絲毫不亞于她心理上的疼痛,或許還更甚,舒玉是實實在在地把血淋淋的傷口展露了出來。
舒玉已經(jīng)這么傷痕累累了,何梁作為一個那么有責任感的哥哥,怎么可能還不焦慮、不難過、不為她擔心?
“所以,你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有這么好的讀書機會都不知道珍惜?!?/p>
終于,唐祁山來到了今夜的終極話題。他鎖眉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墮落而不自知的人。
“是啊?!碧圃荒苊懔φf出這兩個字了,今晚接受到太多情緒,她好累。
唐元一瘸一拐走回房間,鎖上門。她沒有開燈,直接躺倒在了大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襁褓里的嬰兒。唐元還記得之前和何梁一起睡時,她總會用力地鉆到他懷里,要他緊緊裹住她。
她是一個在海上漂浮很久的人,看到塊浮木就舍不得放手。
以前,這塊浮木是褚品良,所以,即使知道他動機不純,她也會本能地依賴他,反復問他最愛的人是否是她。于是陷在和他相互說‘你愛我我愛你的’騙局里這么多年。
后來,何梁成了她的浮木,也是唯一一塊那么適合她,只漂向她的浮木,所以當他分出一點注意力給別人,她都會產(chǎn)生溺死的錯覺。要生氣,要發(fā)瘋,要狠狠地、肆無忌憚地傷害他。
唐元去掐自己,恨鐵不成鋼,她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寄生蟲啊,一離開寄主,就不知道怎么呼吸,怎么行走,怎么獨立生活了。
她真是病了,病得好嚴重。
迷糊中,唐元聽到手機鈴聲隔著被子傳來。她伸出一只手去拿,發(fā)現(xiàn)竟是金枝打來的。
唐元很驚訝,接起電話,金枝急促的聲音便從那頭響起。
“喂,元元,回到家了嗎?”
“回來了,叔母。”
“嗷嗷,那就好、那就好。剛才你一個人跑那么快,又不要你叔叔送,那么晚了,我還怕你路上出事呢。連續(xù)打了叁四個電話給你你都不接,可把我急死了呢?!?/p>
唐元更震驚了,沒想到金枝居然這么執(zhí)著。要打到她接電話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