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迅速跑出醫(yī)院大門,比剛才在陰暗的樓梯間還快,嘴巴呼吸著,肺像刀刮般疼。
醫(yī)院大門左轉(zhuǎn)直通一條豪華商業(yè)街。
街上還人來人往著,追趕并不容易。但唐元知道自己被何梁追上是遲早的事。她聽得到他越來越近的呼喚、腳步聲。
“元元,為什么要躲我?”何梁終于沖到唐元身前,手臂伸成一字攔住她,但卻看到了她緋紅的雙眼和滿面的淚痕。
“不準過來!”唐元尖叫到聲帶都快破了,呈防備的姿態(tài),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她看了他好久,終于緩緩道:“你騙我……”
“你說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墒?,我只有你,你卻有全世界?!?/p>
滿腔委屈在這句話之后徹底爆發(fā)。唐元抱著自己,哭到雙肩發(fā)抖。
何梁的心也跟著她破碎。這是這么久以來,唐元又一次以自我防備的姿勢對他。
“元,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你又這樣對我了……”
“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只有我自己才會愛自己。”唐元一邊說,一邊搖頭。她一只手警惕地橫在兩人之間,慢慢后退。
何梁還是跟了上來,并不斷嘗試再次突破她的‘安全距離’。
但唐元不會再輕易讓出自己的‘安全距離’了。她是只探出頭的蝸牛,在嘗到危險后,要把自己軟軟的身體重新封閉在硬殼之中。
唐元身后是梧城某家高奢西餐廳,菜品精致昂貴,非VIP不能進,她曾跟唐祁山來這里吃過飯。
“你走吧。”唐元拋下這句話,保持著最后的尊嚴,走進餐廳。
何梁下一步動作當(dāng)然是跟上去,但卻在唐元踏進門后被穿西裝的服務(wù)生攔住,“先生,請問您是我們店的會員嗎?”
何梁錯愕一下,視線仍然遵循著唐元的方向。她已經(jīng)被一名女侍者引導(dǎo)在中間一個位置坐下了。
“我…沒有?!?/p>
“那不好意思,您現(xiàn)在不能進店?!狈?wù)生露出標準的禮貌微笑,“如果您現(xiàn)在辦理會員,并儲存一萬元至賬戶,即能入店?!?/p>
“不好意思?!焙瘟旱念^垂下,“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沒有……但是,能不能讓我進店,我認識剛才進店的那位小姐?!?/p>
服務(wù)生往唐元那方瞅了一眼。非VIP不能入內(nèi),也是餐廳為保護客人安全而提供的特殊服務(wù)。怎么能隨便放人進來。
“先生,對不起?!?/p>
唐元在侍者的熱情介紹下,隨便點了幾個菜。二十幾分鐘后,牛排、紅酒、牡蠣已經(jīng)全部上齊,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
但唐元的注意力還在落地窗外的那個身影。他就站在外面,站在來往人堆里,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窗外好像在刮風(fēng),路邊的樹被風(fēng)吹得狂飛亂舞。
唐元強迫自己喝下叁分之一杯的紅酒。
路邊樹葉的顏色好像變深了,成了泛著油光的黑綠色。落地窗玻璃上的水珠仿佛小蝌蚪在游泳,先是一點打在窗上又順著風(fēng)吹的方向下滑。何梁的頭發(fā)和外套都濕了。
唐元開始拿叉子去切牛排。
雨變大了,何梁往落地窗貼得更近了,他在拍打窗戶。
唐元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一直閃,來電顯示全是何梁。唐元狠著心不去看它。但她更不敢去看窗子以外他的臉。唐元左手拿叉固定住牛排,右手持刀往肉中央豎著劃下一刀。
牛排瞬間變成兩塊。唐元卻覺得像是自己把他切成了兩半。他本是一個愛所有人的、完整的、無私奉獻自己愛和關(guān)心的人。唐元不知道該怎么辦,她陷入了愛情的囹圄,她不知道青春期的女生該如何表達愛,怎么向?qū)Ψ奖硎尽页源琢?,我想占有你’。她只能通過傷害他來表示。
餐廳的食客不斷涌出,不少人對何梁投去不解、好奇、看戲般的目光。
唐元知道,她在羞辱他。這樣讓他毫無尊嚴地蹲在或站在高級餐廳門口,被來往的行人、店里的服務(wù)生恥笑。
唐元看著兩塊切開的牛排,又覺得一塊是何梁,一塊是她。她拿起叉子,用力又癲狂地狂插那塊象征著她的牛排,就像是在懲罰她自己,插出好多空洞,直至面目全非。
可唐元又覺得不該怪自己。該恨褚品良,是他強迫了她,以至于叫她把氣撒在何梁身上。
唐元忍不住地掩面大哭,她改變不了自己的病態(tài)。她心眼就是這樣小,小到希望一個人只能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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