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冰冰有什么錯

三叔三嬸清晨從醫(yī)院回來時買了滿滿一袋子油條， 三嬸還好，三叔夜里一直給聶老守夜，幾乎沒合過眼，此時又累又餓。

“吃飽了睡一覺， 白天我過去?！比龐疬M廚房開火熬粥，眼中透著疲憊， 等小米滾沸的時候回頭說，“去看看小山和小宇起沒起，別遲到了?！?/p>

三叔在餐桌前狼吞虎咽， 說：“你累糊涂了？今天是周末， 讓他們多睡會兒吧?！?/p>

夫婦倆最近著實辛苦， 平時吃飯總要說一說單位的趣事兒， 如今都垂著頭沒精神。正安靜吃著， 大門口傳來幾聲狗叫， 緊接著千刀跑進了院子里， 后面跟著神清氣爽的尹向東。

“吃了嗎，一起來點兒？”三叔起身迎接， 羨慕道， “瞧你精神頭真足，我現(xiàn)在站著都能睡過去?！?/p>

尹向東擺擺手：“千陽沒在家， 我還得負責遛狗，干脆溜跶著去吃了碗老豆腐。怎么樣，這幾天累壞了吧？”

“累倒是沒什么，就是老爺子不出院總吊著顆心， 不踏實?！比尻藟K兒油條喂給千刀，“人到中年都這樣，伺候老的，照顧小的，別的什么也不圖，只要一家子都健健康康、高高興興的就行?！?/p>

尹向東樂道：“感觸還挺深，老爺子怎么樣了，我打算和美仙上午過去看看，正好你們兩口子休息休息，看完我留下照顧一天?！?/p>

三叔急道：“開什么玩笑，我這不長不短的，怎么能麻煩別人啊。真的，我吃了飯瞇一覺就精神了，到時候咱們一塊兒過去?！?/p>

“咱們兩家不算別人，瞎客氣什么?！币驏|打了個響指，讓千刀臥在他腳邊，“你甭管了，我當是替聶烽盡盡孝，那渾蛋也不在老爺子跟前，我好歹替他陪老爺子說說話?！?/p>

三叔見拗不過對方，只好笑著說：“別替他了，替千陽吧，我爸念叨了千陽好幾回，說跟別人聊天沒勁，就跟千陽聊天有意思。”

尹向東忍不住大笑：“自打那小子去集訓，家里可安生了，他不在的時候我家簡直是書香門第。”

院子里一眾家雀嘰嘰喳喳，再加上倆大老爺們兒的說笑聲，睡得再死都能被吵醒。聶穎宇用被子蒙住腦袋，痛苦地翻了個身，昨晚送走聶維山后他就沒靜過心，渾渾噩噩的瞪著眼睛失眠，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

坐起隨便套了件體恤衫，趿拉著拖鞋去刷了個牙，他站在鏡子前深呼吸，怕等會兒編瞎話露餡兒。餐廳里三叔和三嬸還沒吃完，見他出來，招手說：“鍋里的粥還熱乎，自己盛?！?/p>

聶穎宇哪有胃口，拉開椅子坐下，聊些有的沒的：“尹叔剛才過來了？”

“嗯，他說替我們照顧一天爺爺?！比宥似鹜氚炎詈笠豢诤雀蓛?，納悶兒道，“小山今天怎么這么能睡，平時早早就起來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三嬸立刻說：“那你進屋看看，春天容易鬧感冒?！?/p>

聶穎宇心怦怦直跳，他可真夠悲哀的，活到花季雨季了吧，心跳加速居然是因為要撒謊，說：“別看了，我哥沒在?！?/p>

“沒在？跑步去了？”

“不是，他這幾天都不在?！甭櫡f宇支著下巴看向窗外，想裝的自然一些，“昨天大伯母給他打電話來著，說想他了，讓他過去住幾天?！?/p>

三叔更納悶兒了：“少有哎，大嫂除了過年沒聯(lián)系過啊，而且之前過年不剛?cè)ミ^么。”

聶穎宇說：“所以我哥挺開心的，昨晚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去了?！彼@么一說三叔三嬸便再無疑慮了，還都挺高興。

吃過飯三叔三嬸就回了臥室休息，聶穎宇還坐在餐桌前，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他拿出手機給聶維山發(fā)信息：“哥，我告訴我爸媽你去大伯母那兒了，他們沒懷疑。”

聶維山回復很快：“好，謝謝。”

“跟我說什么謝謝啊?！甭櫡f宇小聲嘟囔，心情好了點兒，于是拿起油條開始吃，邊吃邊編輯道，“可是星期一你去不了學校，那不就暴露了嗎？”

聶維山回復了好幾行：“星期一起床去攤煎餅，悄悄拿上三叔的手機，到了路口找超市老板幫個忙，讓他打電話給建綱請假?！?/p>

聶穎宇驚呆了：“我操，你怎么想到的？萬一超市老板不幫忙呢？”

聶維山回：“買點兒東西?！?/p>

“……”聶穎宇感覺沒什么問題好問了，但還想再說幾句，不然他總籠罩在聶維山失聯(lián)的恐懼里，沒話找話地問，“買點兒什么??？”

車廂內(nèi)空氣不流通，只有到站停下后的兩三分鐘里能進來些新鮮空氣，一整晚過去，渾身肌肉都坐得麻木僵硬了，就手指還算靈活，聶維山回道：“買兩瓶核桃露，補腦?！?/p>

每個人的清晨都不一樣，三叔和三嬸的清晨異常疲憊，尹向東的清晨悠然自得，聶穎宇又困又忐忑，聶維山各種情緒縈繞在心頭，言語已經(jīng)說不出一二。

只有尹千陽大清早就開始樂。

跑道上鋪著層陽光，田徑隊早上分組晨跑，以宿舍為單位，六個人穿著隊服你追我趕，邊跑邊鬧，秦展瞎嘚瑟，喊道：“誰追上我，我就把早餐的煮雞蛋讓給他吃！”

尹千陽不是很愛吃煮雞蛋，但他愛跟人叫板，于是立刻擼袖子開跑：“讓我來！”兩個人迅速脫離了隊伍，迎著太陽撒丫子競技，秦展像練了輕功，時而快，時而慢，不停變道，把尹千陽捉弄得滿頭大汗。

跑了幾圈大家都要散了，尹千陽還沒追上。秦展也累得夠嗆，干脆來了個急剎車，剛剎住后腦勺就被狠撞了一下，然后他被尹千陽從后面拍到了地上。

尹千陽蓋著秦展，感覺鼻子熱乎乎的，頭也暈乎乎的，說：“你后腦勺好多汗啊，回宿舍洗個頭吧?！?/p>

秦展反手一摸：“汗你大爺?。∧闼麐屃鞅茄?！”

尹千陽從對方身上起來，直接面朝上躺在了旁邊，他用手背捂著額頭，嘴巴微張喘著氣，吭哧吭哧說道：“都怪你突然剎車，害我追尾了，我的高鼻梁沒骨折吧？”

“怪我怪我，玩兒脫了?！鼻卣苟紫?，看著尹千陽的鼻血從人中拐彎到兩邊臉蛋上，愁眉苦臉地問，“流了兩條法令紋，你感覺怎么樣?。俊?/p>

尹千陽懶懶的：“我感覺還想躺會兒，怪頭暈的?！?/p>

出來晨跑都沒帶紙巾，秦展把對方一條胳膊架在肩膀上，摻著往回走，邊走邊說：“你得堵住，不然失血過多了。我看別光水煮蛋了，中午的牛肉也給你吃吧?！?/p>

尹千陽做了個剪刀手，然后把食指和中指分別插到倆鼻孔里堵著，邊笑邊說：“一年級的時候課間玩單杠頭朝下摔了，當時鼻血流的特別兇，小山把校服背心脫了給我擦，后來那片血跡怎么也洗不干凈，他帶著印子穿了一學期，升二年級以后才買了新校服?！?/p>

秦展問：“你一定很感動吧？”

“嗯，感動?！币ш柊鸭舻妒帜孟聛?，發(fā)現(xiàn)血已經(jīng)止住了，“我回家把我的存錢罐砸了，拿著里面從幼兒園苗苗班開始攢的壓歲錢去買了個游戲機，要每天和他一起玩兒。”

秦展羨慕道：“山哥肯定很高興，你倆感情真好?！?/p>

尹千陽點點頭：“因為老玩兒游戲機，后來我倆的成績就越來越差了。不過總是一起挨揍，感情確實更好了?！?/p>

這倆人十分狼狽，尹千陽被鼻血糊成了小花臉，秦展后腦勺的頭發(fā)被血凝成了小疙瘩，回宿舍洗澡換衣服，最后誰也沒趕上去食堂吃煮雞蛋。

一整天的項目都排滿了，并且每天都在加重任務(wù)，下午耐力訓練結(jié)束后得以休息片刻，隊友之間互相捏肩捶腿貼膏藥，全都練蔫兒了。

教練看他們的成績表，挨個分析，說到尹千陽的時候停了停，琢磨道：“這次集訓是不是就來了你一個外校的？”

隊員說：“是，一共就剩仨了，那倆都沒來?！?/p>

秦展攬著尹千陽的肩膀自豪道：“我估計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還是千陽有韌勁兒，這多虧我當時慧眼如炬看出他是個人才?！?/p>

“對，我特別韌！”尹千陽一臉積極向上，覺得不能讓秦展沒面子，“教練，我能堅持到體校倒閉！”

教練罵道：“去你的，你給我下回把耐力這塊兒再提提?！?/p>

尹千陽知足常樂，說：“我應(yīng)該提爆發(fā)力吧，耐力成績已經(jīng)前幾了。”

“你懂個屁。”教練忒糙，說話也很刺兒，他走近蹲下，然后伸手按了按尹千陽的腿，“你的優(yōu)勢就在耐力，所以給我最大程度的使出來，到時候在聯(lián)賽長跑上拿個不錯的成績，上體院就有譜兒了。”

尹千陽一聽格外振奮：“真的?。〗叹?，我上回文化考試考了前三十呢，沒準兒跑的名次不太好，但憑借優(yōu)秀的文化課成績也能上呢！”

教練拿哨子敲他頭：“考個前三十把你美的！別抱僥幸心理，給我好好訓練！就想著訓完哪怕死了也沒遺憾，記住沒有！”

“記住了?！币ш柸嗳嗄X門兒，小聲嘀咕，“訓完死了多遺憾啊，我得搞完對象再死才沒遺憾……”

訓練提前結(jié)束了，因為教練們晚上要開會研究關(guān)于預(yù)賽的安排。不少運動員們都換上自己的衣服準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畢竟集訓以來還沒機會出去呢。

天剛黑的時候，十幾雙鮮艷的螢光色釘鞋出現(xiàn)在了烤肉店門口，田徑隊又要聚餐了。二樓包間，十幾個大小伙子圍著長條桌坐滿了，人手一瓶啤酒，同時擱嘴里用牙開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