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南下

尹千陽太天真了， 以為集訓的事兒和聶維山商量完就算十拿九穩(wěn)了，沒想到遭到了白美仙的強烈反對。

各房間的燈全亮著，千刀在它的別墅里聽戲，尹向東和尹千結坐在沙發(fā)上看熱鬧， 白美仙坐在餐桌旁，手里拿著鉤針不?？椫稚馈?/p>

“媽， 你怎么這樣？”尹千陽好久沒喝秦展送他的奶粉了，晚上測身高發(fā)現(xiàn)最近都沒長，于是給自己沖了一大碗， 邊喝邊說， “春季有聯(lián)賽和大測驗， 所以這次集訓特別重要， 集訓第二階段就預賽了?！?/p>

白美仙把線團滾了滾， 眼都沒抬：“這學期要結課和一輪復習， 所以上學特別重要， 上不了幾天就月考了。”

尹向東和尹千結在沙發(fā)上樂，誰也不幫腔， 尹千陽勢單力孤， 但仍頑強抵抗，說：“集訓撐死半個多月， 我保證每天復習功課，還保證回來以后使勁補課，這還不行??？”

白美仙勾了個花型，挺滿意， 笑著說：“你是我親自生的，什么德性我清楚，比賽測驗就是個幌子，你就是想不上課去玩兒。”

尹千陽被戳穿了，扭頭望著尹向東和尹千結，求助道：“爸，姐，你們說句話啊?！?/p>

尹向東不愛參與家庭戰(zhàn)爭，攤手說：“我聽老婆的?！?/p>

尹千結附和道：“我聽家長的。”

“我、我干了！”尹千陽端起碗把奶粉咕咚咕咚喝干凈，喝完抬腿就往外跑，一口氣跑到了隔壁。聶維山剛洗完澡，濕著頭發(fā)在院子里擦電動車，余光瞥見個一米八多的影子躥進來，嚇了一跳。

尹千陽咋呼道：“別勞動了！開會！”

“怎么又開會?！甭櫨S山去水池邊洗手，順便把尹千陽嘴唇上的一圈奶漬擦干凈。

又回到了二云胡同，聶維山坐到尹向東另一邊，說：“都不同意你去??？那你要不別去了?！?/p>

尹千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你來幫我還是毀我的！”

聶維山故意說：“先不講聯(lián)賽的重要性，春季測驗的成績不是體院比較重視的么，那這次集訓絕對很嚴格，肯定都是封閉的，你到時候又不能出去玩兒，圖什么啊?！?/p>

白美仙問：“那么嚴??？”

“應該是，因為幾省聯(lián)合辦的嘛，不然在體校訓幾天就完事兒了?！甭櫨S山先貶后褒，又開始瞎吹，“陽兒之前那個比賽拿了銅牌，說明他挺有天賦的，而且每天訓練也挺努力的，就是辛苦。不去集訓也好，省的那么累?！?/p>

尹千陽立刻說道：“今日的辛苦是為了明天的輝煌，不怕苦不怕累，掉皮掉肉不掉隊！”

白美仙成功被軟化，說：“我再想想?！币ш栃念^一喜，立馬準備給秦展發(fā)信息，說：“別想了！隊長還等著我的信兒呢，我得趕緊告訴他！”

集訓的事兒總算敲定了，尹千陽像退學了一樣高興，他回屋收拾東西，連哼帶唱嘴沒停過。聶維山跟進去，抱臂靠著墻問：“要異地了還挺激動??？”

尹千陽把運動服塞包里：“秦展說了，集訓就在鄰市，半個多月就結束了。我想了想，距離產(chǎn)生美，小別勝新婚，待我集訓歸來，咱倆的感情肯定進一步升溫?！?/p>

聶維山準備回去，懶得再聊了，只叮囑道：“訓練的時候別崴了腳，瞧你那得意忘形的樣兒?！?/p>

正式出發(fā)那天春光明媚，兩輛大巴車停在體校門口，田徑隊和籃球隊各占一輛。秦展拿著人名單點數(shù)，尹千陽背著大包，拎著零食，不知道的以為他去踏青。

聶維山站在馬路對過，送完還沒走，等了會兒見尹千陽跑過來，過程中差點兒甩掉一包蝦條。等尹千陽到了跟前，他問：“又怎么了？”

“沒怎么，還不出發(fā)呢，所以我來跟你待會兒?！币ш栔噶酥福翱匆娀@球隊我就想到去年暑假跟他們比賽，還害我打石膏?！?/p>

聶維山替籃球隊冤枉：“明明是你碰瓷兒，還為了不上學才打石膏，怨人家干嗎。”

“那我怨你。”眨眼天又暖和了，去年的事兒卻恍如昨日，尹千陽把棒球帽的帽檐轉(zhuǎn)到后腦勺，“當時你在球場外面喝冰水，等比完才進去，不然沒準兒就贏了?！?/p>

聶維山當初是故意的，畢竟對方是體校籃球隊的，他可沒那么大的信心比贏人家，雖然他覺得輸了也沒什么，可是當著尹千陽的話怪沒面子的。

人都齊了，秦展在對面喊了一嗓子，要出發(fā)了。尹千陽看看四周，大馬路上行人不斷，親一口都夠嗆，他從袋子里扒拉出一包心軟糖，說：“我也不知道一包有多少個，你吃慢點兒，吃完我就回來了?！?/p>

聶維山揣進兜里，故意問：“吃完了你要是沒回來呢？”

尹千陽后退著走：“那你就自己再買兩包！”

“知道了，照顧好自己?！甭櫨S山笑著揮揮手，最后囑咐道，“跑步看路，吃飯?zhí)羧猓X好夢?！?/p>

兩輛大巴排著隊駛離，尹千陽漸漸看不見影兒了。

聶維山溜跶著回了家，走到胡同口的時候碰見了郵政的送信員，于是沒急著進院，而是站在臺階上等。之前寄給聶烽的信一直沒人回，現(xiàn)在都開學倆禮拜了，再慢也該到了。

十分鐘后眼看送信員就要離開，他長腿邁下三階，叫住對方問：“師傅，沒我家的信嗎？”

送信員說：“今天的信都送完了，沒啦。”

聶維山不死心，又問：“廣州是不是天氣不好啊，怎么那么長時間還沒收到回信，正月里寄的?！?/p>

“廣州天氣還不好啊，人家那兒都穿短袖了?！彼托艈T捏著車把，“再等等吧，年后信件多，我們還沒處理完呢?！?/p>

聶維山猜想聶烽會不會壓根兒就沒回信，又猜想聶烽是不是和那個白爺不對付？文人相輕，手藝人是不是也有這毛??？

后來他沒再想回信的事兒了，確切的說是顧不上想了，因為聶老進了醫(yī)院，準備做切除手術，全家都把心思放在了老爺子身上。

三叔和三嬸辦手續(xù)、簽協(xié)議書，聶維山和聶穎宇守在病床前陪聶老聊天，聶老換了衣服，手里還盤著玉球，說：“別緊張，大夫讓這樣治那樣治，就說明有的救，要是大夫說想吃什么就吃點兒什么，那才完嘍?！?/p>

兄弟倆都聽樂了，聶老不高興道：“跟你們聊天沒意思，還得我逗你們笑，跟人家千陽聊天就有趣兒多了，哎他人呢？我都要挨刀了，他也不來看看我?！?/p>

聶維山說：“他去集訓了，沒在家，您湊合著跟我們倆樂會兒吧?！?/p>

沒樂幾句聶老就被推進了手術室，一家人在外面守著，內(nèi)心都挺緊張，但還要互相安慰。聶維山攬著聶穎宇的肩膀坐在長椅上，哥倆靜靜地望著手術室上方的燈。

聶穎宇問：“大伯還沒回信？”

“嗯，我估計他轉(zhuǎn)移陣地了?！甭櫨S山看了看表，“要么換城市了，要么換住處了，可能壓根兒就沒收到信。過兩天打電話看看什么情況?！?/p>

其實打個電話也就三五分鐘的事兒，但是聶維山拖了好長時間，他怕打過去久久無人接聽，更怕直接告訴他已經(jīng)變成空號。

還是寫信好，讓人有個盼頭。

燈滅了，他們起身圍在手術室門口，主治醫(yī)師先和護士開門出來，沒等他們問便說了“手術很順利”，聶老被推回病房，一家人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三叔和三嬸請了假輪流照顧，聶維山和聶穎宇還要上學，只好被攆回了家，光每天晚上去醫(yī)院看看聶老。

在鄰市集訓的尹千陽興奮了好幾天，住集體宿舍興奮，看見各校運動員興奮，連去食堂搶個飯都興奮。晚上約了籃球隊打友誼賽，他換上球衣說：“我感覺跟華山論劍似的，今天咱們田徑派先和籃球派比一下，就是不清楚勝算大不大。”

秦展系著鞋帶說：“比人家籃球派的武功絕學，勝算能大么？估計被吊打?！?/p>

田徑隊和籃球隊關系不錯，偶爾一起打球，畢竟男生沒幾個不喜歡打籃球的。他們一行人到了體育館，籃球隊的已經(jīng)在等了，為首的說：“輸就輸，贏就贏，不許假摔碰瓷兒。”

尹千陽臉上一紅，原來對方還記得他，怪難為情的。

友誼賽開始，兩撥人在場地上搶球進球，不過節(jié)奏不快，因為訓練一天都有些累了。上半場結束，尹千陽喘著粗氣去做冷板凳，擺擺手說：“我不行了，下半場當啦啦隊?！?/p>

球衣扔的到處都是，兩隊人馬全脫成了光膀子，到最后都分不清是敵是友了，尹千陽盤腿坐在邊上，喝著運動飲料給大家加油，一瓶喝完正好下半場結束。

大家準備回宿舍洗澡睡覺，他說：“我再坐會兒，腿還酸呢。”

等體育館里沒了人，他挪到籃球架底下，然后背靠鐵柱子向聶維山發(fā)送了視頻邀請。聶維山收到邀請沒接，迅速下床往外跑，跑到胡同口的時候邀請取消了。

“怎么不接啊?！币ш柊l(fā)送了第二次邀請。

聶維山跑到隔壁拐賣了千刀，重新跑回家的時候正好接通對方的第三次邀請。尹千陽趕緊抓抓頭發(fā)，還調(diào)整角度給自己打光，結果屏幕那邊出現(xiàn)了千刀，他在空曠的體育館里喊：“我這是跟狗視頻呢！”

聶維山把千刀擱懷里，露出臉來：“操，你怎么上來就罵人啊。”

尹千陽傻樂，臉蛋兒紅撲撲的，球衣太寬松還露著一大截鎖骨，他說：“我們晚上打籃球來著，他們都走了，我怕在宿舍視頻嚇著他們，所以自己在籃球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