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生停下動作,打量那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形。
“想去哪?”
那人聲音有些熟悉,寧生警惕道:“閣下是誰?”
那人發(fā)出一聲輕笑:“將你送來此處的人?!币娝q疑,又道:“你那拉皮條的爹爹叫陸有望吧?他本姓花,是興國九火陵人。我和你多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你大概沒印象了,也是我勸陸有望別著急將你出手,該去京都碰碰運氣?!?
寧生已意識到他是誰,不知不覺后退一步,道:“爹爹果然是興國人,難怪……”
“你爹爹收了我的錢,又依約將你賣到公主府,一筆生意,兩處盈利。你如今自由了,要不要再去找他?”
寧生慌亂地問他一連串問題:“你……為何這樣做?我知道爹爹背后有人指使,卻不知那人是誰,也不知是何目的。你現(xiàn)在來找我,又是為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趙熙衡從幕離中抬起頭,嘻嘻一笑:“我暫時沒什么要你做的,你呢,有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寧生堅決道:“沒有!”
“再考慮一下,為我做事,總好過以奴籍只身在外,我不會虧待了你?!?
寧生恨聲道:“沒有,沒有!”
趙熙衡悠哉地看著他,徒勞的脾氣也無法改變俎上之肉的身份。
“還挺忠誠,可惜我只是隨口問問。你這種人,我看了都犯惡心。”
他話音剛落,便從袖口甩出三枚暗釘,分別向著寧生喉嚨、胸口、腹部而去,電光石火之間,寧生竟驟然向一旁摔跌,將暗釘堪堪避過。
金屬落地之聲響在背后,在寧謐夜色中格外清晰,寧生愣了一愣,抓起包袱就要跑。
趙熙衡沒想到對方還有武功傍身,能避開自己突然出擊,便過去擒他,觸手又覺他弱得可以,不像有這么好的身法。
而此時身后傳來一陣破空之聲,不容他多想,只得放開寧生,身子一縮,向一側(cè)避開。翻滾落地同時,迅速摸出手刃,向來者下盤擊去,但那人卻仿佛洞悉他的行動,早已避在一旁,只手撈起地上的寧生便跑。
趙熙衡不及思索,將手中匕首用力擲去,似乎中了,引來一聲慘叫,可那前來搭救的黑衣人不曾停下,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望著那人眼熟的身法,趙熙衡在原地氣了一陣。翻看寧生掉在地上的包裹,將里面一沓銀票拿了,剩下的衣服之類東西,則亂糟糟地丟在原地。
——
3.
直到深夜,前橋才等到成璧歸來,見他身后沒有跟著寧生,便問他怎么了。
成璧一臉疲憊,舉著茶壺喝到飽,才道:“哎,別提了……寧生太能走,趙熙衡也忒能跟,他不露面,我只能等機會,直到他出手,才把寧生救走?!?
果然趙熙衡想殺人的,前橋忙道:“你怎么沒帶寧生回來?”
“他負(fù)了傷,我怕趙熙衡匕首有毒,就近將他藏進(jìn)留王府查看傷勢。原本只是皮肉有損,沒什么大礙,可他竟趁我不備搶了佩劍自殘,被我及時攔下……這回好了,又要幫他包扎新傷,忙活到后半夜。我無論怎么勸說,他都不肯回府,說是受人蒙蔽利用,沒臉見你。”
啊這……前橋倒是不落忍起來,問道:“你這么走了,他不會再自殘吧?”
“我已派人盯著他了。那宅邸本就被你口頭賜了他,他雖從未去住,但一應(yīng)仆從還是在的,我走前叫來管家仆役吩咐關(guān)照了,明日再去探望吧?!背设等嘀栄ǎ桓鳖^疼模樣。
前橋思索道:“我以為趙熙衡派他潛伏進(jìn)來那么久,是為得什么情報,誰知他問也不問,直接下手要殺。難道真像他所說,只是送個玩物給我嗎?”
成璧將一把小匕首從懷中亮出:“他不攜帶慣常武器,就是做好了必殺準(zhǔn)備,以免追查兇手時查到他身上。這府中男子,他哪個不想殺?若非不是我的對手,你以為他不想殺我嗎?我看他今日的眼神,恐怕已盯上子昂了。”
我的媽,惹上這么一個報復(fù)心極強的瘋狗系前男友,也太可怕了。前橋道:“說不通啊,既然嫉妒心那么強,他干嘛給我送男人?”
難道真想離間她和梁穹?可是寧生根本沒得到充分訓(xùn)練,這計劃也太隨意了吧。
“他就是個瘋子,誰知他怎么想。你天亮后還去赴約嗎?”
前橋道:“當(dāng)然去,不去好像怕了他。”
——
4.
天亮后趙熙衡如約登門,打扮一新,騎在馬上笑得像朵牡丹花,一點也看不出昨夜追殺他人的模樣。前橋見了打趣道:“郡卿來得好早,想是昨晚休息好了,今早才有精神?!?
趙熙衡咧著嘴低聲道:“既說了遣出去,又派人接回來,回頭草好吃不?”
“回頭草好不好吃,要問郡卿你呀。我偶爾一嘗,不知是何滋味,比不得郡卿,是這方面的行家。”
趙熙衡坐直了身體,看著成璧將前橋扶上馬背,又將她圈在身前同乘,得意的笑容有所收斂,用馬鞭點點梁穹和五名府衛(wèi),道:“難得一起出來玩,不想與你爭吵。你府中那么多人,只帶他們同行?”
前橋道:“剛剛好,人不能帶多,多了難免被惦記?!?
趙熙衡哈哈大笑兩聲,率先向北策馬而去,余人跟在其后。出了京都,又在官道上行了一個時辰,直到行人漸多,叫賣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知道另一個城鎮(zhèn)就在前方。
趙熙衡放慢馬速,回頭對前橋道:“羅塢鎮(zhèn)就在前面。這里不比京都,道路擁擠得很,你下了馬后,要緊緊跟著我,莫要走丟了?!?
成璧黑著臉道:“庶卿和我會護著公主,不牢郡卿費心?!?
趙熙衡看都不看他,想來昨晚成為手下敗將的丟臉還未散去,對他此言唯有嗤之以鼻。行到鎮(zhèn)口,幾人牽了馬進(jìn)去,立即被南來北往的叫賣聲吞沒。
前橋抓住成璧的手,心道趙熙衡沒瞎說,這鎮(zhèn)里簡直亂得不行,低頭只能看到各式鞋子,連路面都瞅不見。
趙熙衡示意他們跟上,隨后只顧著低頭往里走,像只斗牛一樣撞開一條路,身后幾人被來往人群刮得頭暈眼花,唯有緊緊跟著那只開路牛,總算突破層層人群,來到人相對較少的街道。
“附近百姓趕集也在鎮(zhèn)口,故而人格外多,里面就好些了。”
前橋被他們護在中間,除了悶出些汗外,還不算狼狽,其余人被擠擦得衣衫褶了,頭冠也歪了,鞋子上不知何時留下好幾個腳印。
趙熙衡也好不到哪去,但他毫不在意,沖一個店鋪探探下巴,道:“走,跟我進(jìn)去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