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剛進(jìn)了那間裁縫店,便聽到客人在和掌柜講價。掌柜夸張道:“您出這價,誰也不能賣,這可是現(xiàn)下京都最時興的料子。月前安吉郡主大婚時,她哥哥魏放官人身上穿的,就是用這料子制的衣服?!?
顧客笑道:“東西或許是好的,可我卿子比不得放官人風(fēng)姿,穿上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前橋趁著他們說話,觀察起那布料,但她已忘了當(dāng)時魏放穿的什么料子。掌柜忙得像個陀螺,還帶著眼色,對他們一行人打招呼,隨后又對前一位客人道:“按您出的價,我只能給您推薦另一款,料子也不錯,您過過眼?!?
她走到一匹月白色布料前道:“這是公主府曾訂過的?!?
客人立馬來了興趣,上前查看,掌柜道:“公主府有個極受寵的羅公子,偏愛這料子的衣服。雖然不是眼下流行的式樣了,但材質(zhì)工藝都是上品,銷量一直不錯,主要是價格合適?!?
前橋又湊過去摸那布料,觸感挺熟悉,子昂的確有幾件這樣的衣服,奇道:“公主府也在你們店訂衣服?”
掌柜笑道:“哪能???公主府用度當(dāng)然來自御內(nèi),只是本店有司織局的門路,對于貴女家眷衣著消息十分靈通。您放心,絕對信得過?!?
前橋點(diǎn)點(diǎn)頭,心道如子昂這般無欲無求之人,穿的衣服布料都如此金貴,公主府用度果然無匹。
客人買了些月白色布料,臨走前還道:“若是有郡卿喜好的衣料,記得派人告知我一聲,我家卿子偏愛異域風(fēng)情?!?
前橋等人也隨其走出去,隔壁是一間首飾店,店主正在門口叫賣:“本店新到樂儀縣主同款玉釵,南郡美玉!”周圍一群人正在圍觀選購。
前橋也拿起一柄查看。布料她或許看不出來,可是樂儀不離身的頭飾她十分熟悉,手中之物有幾分相似,做工遠(yuǎn)不及樂儀的精細(xì),卻引來極多人購買。
趙熙衡在她耳邊道:“見了嗎?你若是想掙荊國人的錢,這便是生財之道?!?
前橋放下東西看著趙熙衡,對方繼續(xù)道:“荊國民風(fēng)尚貴,愛攀比浮華,你們追捧什么,民間便流行什么,價格也水漲船高。前段時間你搜羅民間鐵匠,可知鐵器工藝品價格已因此翻了幾倍?每得一物,只要說是公主府所鑄,便有人爭相求購。”
他領(lǐng)著前橋往另一個店鋪?zhàn)呷?,那鋪面更是過分,堂而皇之寫了個“公主府敕造”的招牌放在一旁,下面擺些精美的小器件,不時有人駐足圍觀。
前橋擠近人群,發(fā)現(xiàn)還真有幾個眼熟的,似乎在廠里見過,問掌柜道:“這真是公主府鑄造的?”掌柜言之鑿鑿:“當(dāng)然,本店童叟無欺!”
趙熙衡看著她臉色,小聲道:“若有真品,也是正常。市價如此,難免有人偷偷拿來售賣,賺些利潤?!?
前橋郁悶地把東西放下。她大煉鋼鐵原本只為了發(fā)電,后來想借機(jī)搞搞工業(yè),沒想到給這群奸商可乘之機(jī),炒作起來。
趙熙衡拉著她走開:“不值得看太久,接下來還有一處地方帶你去?!?
——
2.
他們又跟著趙熙衡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字畫店。店內(nèi)正對門口處掛著一幅裝裱精美的字,梁穹見了立馬瞪大眼睛,想近距離看,卻被店主攔?。骸袄删?,這可是先皇御筆真跡,是本店鎮(zhèn)店之寶,不出售的。您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好了?!?
梁穹錯愕道:“我自然知曉這是先皇墨寶,你從何處得來的?”
店主呵呵笑道:“咱母家也曾是大官呢??凸偃舾信d趣,就往里走走,里面還有?!?
前橋幾人跟著店主進(jìn)門,聽著店主介紹各種書法名家手跡,又至內(nèi)部一室,店主話鋒一轉(zhuǎn),道:“這里都是些名流手札。”
數(shù)行木架緊密地挨著,泛黃紙張置于其上,有的按照府名收納在一處,有的平平鋪開。前橋背著手走走停停,突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副字,驚奇看向梁穹。
店主適時介紹道:“這是太師內(nèi)孫,公主府梁庶卿的真跡?!?
前橋忍著笑,看梁穹垮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接過來,他視線下移,從一沓紙中又拽出幾幅畫來。店主見狀贊道:“客官好眼光,梁庶卿師承御畫師譚維先,丹青也是一絕。”
梁穹臉上絲毫不見被夸獎的喜悅,只是問道:“多少錢?”
店主做了個手勢。
梁穹道:“還有嗎?我想全收了?!?
店主見他出手闊綽,興奮道:“還有,還有!”隨即轉(zhuǎn)身而去。
趙熙衡笑著拍拍梁穹,難得好心地提醒道:“你莫非想全買下來?還是省省吧,這東西他們有的是。你從小到大習(xí)作和廢稿有多少?買是買不完的?!?
梁穹只得苦笑:“十歲的書畫,竟然也值得拿來出售?”
十歲?難怪他想銷毀呢,原來是黑歷史。前橋問道:“他剛才開價多少?”
梁穹自動換算成一般等價物:“……三十頭牛?!?
前橋一驚,攬住他胳膊道:“你別買了,多寫幾幅好不好,我也想拿出來賣!”
梁穹未回答,店主又抱著幾幅字走出來,語帶歉意道:“其他字稿在倉庫中,小店此時不能取來,不過有梁太師的真跡,也頗具收藏價值啊?!?
梁穹嘆息一聲,將字幅一一打開。其他幾張都略一看過便放在旁邊,唯獨(dú)對著一幅題字沉默良久,道:“此物并非太師手跡?!?
“不會,本店都是真跡!”
“真跡不假,但這是太師次女梁佐臣的字。她習(xí)字由太師親自教授,其母筆法學(xué)了九成,您看走眼也情有可原。但兩人筆力和心性截然不同,稍微熟悉便可分辨——這方印‘離棠’,是梁佐臣曾用齋號,采自其卿子‘杜離’之名?!绷厚穼⒛欠志淼揭慌?,不再看查。店主見他懂行,拱手道:“還未請教郎君姓名?!?
“沒什么大名,我家不過也是做買賣的,家母早年有幸識得佐臣娘子,我家中亦有二人往來書信?!彼D了頓,像是突發(fā)奇想,“不如我將此字買回,或許可以博母一笑?!?
店主連連贊道:“佐臣娘子辭世已留,尊母定然懷念,郎君孝心可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