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寶秋也對茶不感興趣,托著腮擺擺手說不要。
這么多人待在屋里顯得有點(diǎn)擁擠, 轉(zhuǎn)身都不太自由,但是熱鬧得緊。這就是為什么暖房要用人氣來暖, 人多了, 氣才會旺, 冰冷的老房子才會活泛過來,為住在里面的人遮風(fēng)擋雨。
鄭寶秋興奮地招呼陳文港:“你快來,我要贏了,下局我們玩三人的?!?/p>
不由分說,陳文港被扯著加入戰(zhàn)局。
霍念生也接過只茶杯,慢條斯理抿了一口,坐在他身后旁觀,一只手始終放在他腰上。
只有戚同舟心神不寧的,他老忍不住偷偷去看那只手和那截腰,沒幾下就走得一塌糊涂。
五顏六色的玻璃球在他眼前滾成一片,他心里也像棋盤一樣紛繁雜亂。
戚同舟忍不住去猜,這人到底拿了什么要挾陳文港?真的是要挾嗎?
別人不接受他,他可以不糾纏。難道霍念生就可以了嗎?
這是不對的,是人品惡劣!
戚同舟在糾結(jié)中接受了小寶的示好,他踉踉蹌蹌跑過來,獻(xiàn)寶遞上手心里攥著的東西。
戚同舟伸手去接,小寶一伸手,給了他一把吃空的螃蟹腿。
背地里,鄭寶秋瞅了個空子告訴陳文港:“我知道牧清找的房子在哪了?!?/p>
“你怎么知道,你去問的他?”
“不是。就是他搬東西的時候,林伯帶了個人幫忙收拾,我跟著去看了一眼?!?/p>
陳文港沒多意外他自己搞不定這些事。一個富家少爺,自理能力差到多令人發(fā)指好像都不奇怪。他還認(rèn)識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從小到大住在大宅,傭人圍繞,沒經(jīng)歷過集體生活,就算去住校的,也不用自己動手洗一次襪子,鋪一次床,學(xué)校會有人代勞。
陳文港至今記得他小學(xué)剛轉(zhuǎn)到鄭玉成學(xué)校的時候,有的同學(xué)午餐不知道怎么吃雞蛋——他在家里見過的雞蛋都是軟嫩的,發(fā)現(xiàn)還需要自己敲碎剝殼,認(rèn)知都受到了不小的挑戰(zhàn)。
鄭寶秋說牧清:“他挺會享受的,租了個酒店式公寓,不是照樣過得挺滋潤?!?/p>
她又補(bǔ)充:“但肯定不如你這兒好。他孤家寡人一個,現(xiàn)在誰還愛理他?!?/p>
陳文港笑了:“我這有什么好的?”
鄭寶秋揶揄他:“我都看出來了,你往哪走,表哥就往哪跟,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到了傍晚,又吃過晚飯,來作客的客人一個個該告辭了。
走前眾人幫忙把垃圾收起來。陳文港提著黑色的垃圾袋,里面裝滿黃澄澄的螃蟹殼,俞山丁伸手跟他要過去:“給我吧,我們路過垃圾站順手就扔了?!?/p>
人走,茶涼,屋里終于安靜下來。
華燈初上,周邊有人家吃飯晚,剛響起炒菜刺啦下鍋的聲音。
陳文港挽著霍念生的胳膊,兩人出去散步,像對尋常情侶,沿著石板路走到江邊。
這一帶的環(huán)境都是他熟悉的。
白色的房子鱗次櫛比地排在水畔,有高有低,錯落不平。大部分家里侍弄了花花草草,枝繁葉茂地從窗戶柵欄里伸出來。有些民居后門就對著江邊,陳文港指給霍念生看,好多年前有的人家就是在江水里洗衣服的,木質(zhì)搓衣板中間搓得圓潤光滑,主婦赤著腳在木盆里踩。
霍念生低頭吻了他一下,又涼又軟印在嘴唇上,在江風(fēng)中像透明的一滴雨。
往回走時,眼看快到家,天上真的開始落雨,陳文港拉著霍念生緊跑兩步。
他們算是走運(yùn),剛關(guān)上門,大雨就轟然落下,夾著凄清的涼意,一場秋雨一場寒。
陳文港摸黑去找開關(guān),霍念生抄著兜,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光芒柔和,充滿房間,他一回頭就撞進(jìn)一雙幽沉的眸子里。
陳文港心里突突直跳,他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霍念生按著他,讓他坐在沙發(fā)上,從兜里重新把首飾盒掏出來,下午這回事還沒說清楚。
陳文港喉結(jié)動了動,霍念生也在旁邊坐下來。
原本是個驚喜,好好的卻像成了個驚嚇。其實(shí)這事算起來還是霍念生不對,他有錯在先——他有什么權(quán)力隨便要走別人的東西?偏偏陳文港的反應(yīng),活像他才是那個有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