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哥,那我們就走了?!睏顐サ那榫w在吃完飯后似乎緩下來不少,他相當自然地拉著趙白河,準備和小表哥分路揚鑣。
“等等,你們往哪兒去?”
幾乎是在楊偉偉邁出步伐的同時,周檐便一把揪住了趙白河的胳膊。
“回學校呀?可惜小表哥的學校和我們不順路?!睏顐フf著還遺憾地指了指周檐身后,接連囑咐周檐一個人走夜路要注意安全,最好回宿舍后給大家都報個平安。
“我的意思是——”見趙白河對自己聳了聳肩,周檐只好嘆了口氣,“那我和表哥一起送你回去?!?
總之只要把楊偉偉送回大學,一切就算是——
KTV的小包中。
“他不是說回學校嗎?”周檐緊擰著眉頭,嘴唇貼攏到趙白河的耳邊講話。
沸天震地的音樂鼓點中,楊偉偉正霸著麥克風,鬼哭狼嚎單曲循環(huán)他的絕活《犯賤-徐良》。
“泥已不再允許我犯賤——沒辦法讓窩再次回到你的身邊安安——”
第二十二遍。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楊偉偉小小一人就整出如此大的死動靜,趙白河也只得湊到周檐耳邊:“楊偉偉說的話你也信?不耗到后天下午都算好的了?!?
和周檐一道窩在沙發(fā)角落,趙白河也坐得百無聊賴,腦袋松泛地斜靠在周檐肩膀上,抓著表弟的手搓玩起來。如同是要將表弟的手上的每一道紋理都刻記下來似的,拇指指腹從周檐干燥溫熱的掌心開始,順著掌紋一點點向邊緣摩挲。趙白河像個看手相摸骨的老師傅,不輕不重地一根根捏捻完周檐的手指,又將自己的手也伸開,與周檐的一點點覆合在一起。
差不多大。
周檐低頭緊緊注視二人交纏在一起的手指,眼看趙白河又順著掌根的筋脈撥開自己的衛(wèi)衣袖口,往手臂深處探摸過去,他終于忍不住低緩開口:“……楊偉偉還在呢?!?
“就給他看又能怎樣?”趙白河抬起一點頭,勾起嘴角,目光瑩瑩地望向周檐。
周檐也凝眸回望過去,水漉漉的眼中,清晰映著不遠處屏幕中紅的藍的、瞬息切變的視頻畫面。這些高飽和色澤之中投出的那道頑執(zhí)目光,卻終始若一,烙燙在趙白河眼底。
“好?!敝荛芊词滞?,用力攥握住了趙白河的雙手:“那就別放?!?
長久的膠凝相視之中,二人間的迫近空隙里無端生出了一層潮霧,霏微的水分折射出幽渺虹光,在一眾昏黑里散映了開。
呼吸滾熱搖顫澆淋在一起,趙白河也無所畏憚一般回握住表弟的手,順勢發(fā)力將對方的身軀拉得更近,闔上眼皮偏了偏臉,用嘴唇去找周檐的嘴唇——
嗡,嗡——
衣兜里的手機一陣震動,趙白河被嚇得猛然睜眼,他嘴里焦躁地“嘖”了一聲,極不情愿地抽出手去接電話。但沒聽兩秒,臉上卻又掛上了笑容,在楊偉偉的撕心裂肺的喧叫聲中艱難回了對方兩句之后,趙白河掛斷電話,用點歌臺干脆地切掉了楊偉偉的第二十七次犯賤。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偉偉,別犯賤了,哥帶你換個地方玩?!壁w白河站起身來吆喝讓楊偉偉轉(zhuǎn)場,沒注意到座位上的周檐空空捏了兩下手,有些索寞地抿了抿嘴唇。
趙白河像是小崽子們的頭頭兒,指哪打哪。沒幾分鐘,便把兩個小表弟領(lǐng)到了一家燈火通明、生意紅火的茶館樓下。
“茶樓?”楊偉偉心不甘情不愿踟躕在門口,一臉又要掉眼淚的表情:“表哥……你知道的,我今天是真沒心情打麻將……”
“哎呀,人家猛哥特意打電話說他們?nèi)币弧!壁w白河揪著楊偉偉上樓梯:“要不這樣,你先幫我玩一把,我上個廁所就回來替你?!?
“好吧,那我就只打這一把,表哥你記得快點回來……”推門走進包間,楊偉偉磨磨蹭蹭坐上了四方桌,作為東家按下了機麻的骰子鍵。
五分鐘后。
趙白河從廁所回來,剛走到包房門邊,便聽到一陣扣倒手牌的轟響,接著就是楊偉偉裂石穿云的大吼:“清一色七對自摸!關(guān)三家我很抱歉!唉母騷瑞,哎呀運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呀……”
這位表弟已經(jīng)全然沒了方才的萎靡頹廢,生龍活虎的他此刻肉身成圣、化作賭王天尊,血戰(zhàn)到底大殺四方。
“走吧,應該沒我們什么事了?!壁w白河轉(zhuǎn)向立在包間門口的周檐,牽起對方的手便朝著茶樓外走去。他長長舒出一口氣,那感覺就像是終于將鬧騰不休的幼崽塞進托兒所、能好好去過二人世界的父母一般渾身自在輕松。
“你就把他扔這兒了?”周檐邊走邊問。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你不懂,這怎么能叫扔呢?我這是在幫他,和咱倆一起玩多沒意思!大學城這邊我熟人不算多,幫他湊這一桌可費老勁了?!?
趙白河得瑟地邀起功來,拿出手機給周檐粗略看了看自己滿城找麻友的聊天記錄,又指了指現(xiàn)在的時間:“只要沒過十二點,都還算是檐檐的生日?!?
夜靜更闌,路邊不少商家都早已打烊收場,霓虹招牌溶進夜的層次中黯淡下來。十二月尾的冷澀夜風一陣陣吹襲,寥落街道上流離失所的廢紙片和落葉合抱到一起,傍著路沿一眾踉蹌滾翻著。
趙白河握著周檐的手,十指相扣揣進自己的大衣口袋,另一只手里提著個二十塊錢的切角小蛋糕。這般被楊偉偉糾纏一陣,正經(jīng)的蛋糕店早就關(guān)張了,這么小小的一塊,連正經(jīng)蠟燭都沒有根,還是趙白河好不容易才找著家便利店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