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世界。
她最深刻的秘密,就連最親近的勒托夫人和相互依靠的利維都不知道的,她的來歷。
在一片寂靜里,阿爾芒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吐出了這句話。
她能感覺到自己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了,表情呆愣愣地看了過去。那一定很蠢,可她沒法管理自己的表情了,心跳在一片寂靜得黑暗中清晰可聞,耳邊幾乎全是自己鼓噪的血液流動聲。
“很驚訝嗎?”阿爾芒聽到了她急促的抽氣聲。
“……”阿蘿沉默了一會,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一直知道嗎?”
“不?!蹦腥溯p笑一聲,語調(diào)里有些微微的悵然:“有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那件事情只是我的夢。”
年少的男孩剛剛明白自己不是父親的驕傲,也不是家族的珍寶時,那種的震驚和痛苦只留著模糊的記憶,像是被封存在冰湖之下的淤泥,遙遠而深重。
他只記得偷聽過家族會議后,自己一個人哭著跑到了堆滿了舊書的閣樓里。這里是家族曾經(jīng)輝煌時拜訪收藏品的地方,而現(xiàn)在席溫家已經(jīng)沒落,這里也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一些破舊的古籍。
這里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小天地。
他躲在半朽的書架下面,毫無顧忌地嚎啕大哭,咒罵著讓他不順的一切,幼童不明白什么權(quán)力博弈,只覺得世界對他不公。
有一本破破爛爛的羊皮書被他坐得皺巴巴的,黑棕色的封皮也掉了半頁,露出里面一頁薄薄的紙。
他淚眼朦朧,無心翻閱平時會視若珍寶的新發(fā)現(xiàn),胡亂將那頁紙揉了揉,眼淚打濕了那張紙,然后它逐漸變得溫?zé)崞饋怼?/p>
“……?”他懵懵地看著手里那頁材質(zhì)柔滑的紙,它像是什么生物的皮,比羊皮更軟韌,還帶著些奇異的溫度。
有一瞬間,他看到紙上出現(xiàn)了一只眼睛。
他驚得打嗝,腦中陣陣刺痛,那只眼睛卻又消失了。
小小的男孩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張折迭在一起,又被他揉亂的“羊皮紙”,小心翼翼地展開了它。
大地和天空在他眼前鋪開,黑夜與白晝閃爍交替,春夏秋冬的風(fēng)席卷過他的身體,他似乎變成了一個老人,又似乎回到了母親的腹中。
春雨的激雷之下,他看到一棵種子落在泥土里,細小的根須一點點盤旋生長,汲取養(yǎng)分,頂破土壤。衰老的黃羊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山間,它太老了,逃不過狩獵者的爪牙,被群獅撕碎吞下,無神的眼中映出一成不變的天空。初生的兔子被狼群追趕,它細幼無力的雙腿蠕動著,在血腥味的銳齒咬穿它的脖子之前學(xué)會了奔跑,一躍而起,鉆進了樹叢。
還有母親在分娩、士兵在戰(zhàn)斗、老人在死去……
雪夜中溫暖的爐火、被摘下腐朽的幾顆草莓、天邊掛過的一陣風(fēng)……這一刻他是萬物,是山川是流水,是每顆跳動的心臟,但他又什么都不是。
在無窮無盡的生死交替之間,他聽到一個混沌不明的聲音響起,祂的聲音直接響在腦海中,帶著頗有興趣的一瞥,席卷過他的神智。
那不屬于人類的語言,但卻明確地傳達出一個意思。
祂對他有些興趣,因為這份長久的一成不變之間忽然來訪的趣味,祂愿意給他一些小小的‘禮物’。
[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呢?
——父親不想要你,母親不想要你,家族不想要你,你只是一個無人在意的可笑的孩子。
小小的阿爾芒抹掉眼淚,咬著牙:“我想要一個不在意這些破權(quán)力還有什么見鬼的地位的朋友?!?/p>
“希望她和我有著一樣的經(jīng)歷,這樣才能和我有一樣的心情?!彼亮瞬翜I水。
“最好和我差不多大,我們才可以一起玩。”
“再有點過人之處!這樣她可以過得很好?!?/p>
“……這個世界這么討厭,如果她能從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來就好了,那個世界沒有戰(zhàn)火和這么多的死亡?!?/p>
……
他美滋滋地盤算了很久,那份暢想的喜悅一點點消失,最后泄氣一樣嘆了口氣:“要不,還是讓她等我長大變厲害再來吧?這樣我就能保護她了?!?/p>
……
“所以,你來了?!?/p>
青年溫潤悅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你是我向‘神’所祈求的‘禮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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