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裂縫的人的兩只手還撐在裂縫開口,“樹干”被他撕裂,倒向兩側(cè),上面的各個部位原本鮮活的皮肉也失去了原本鮮活的色彩,仿佛罩上了一層灰白的死氣,看上去尤為可怖。
裂縫中的人自然是柏易。他簡直像剛從血里爬出來,裸露在外的皮膚顏色很蒼白,沾滿了黑紅色的液體,只有臉上看起來稍微干凈一點,見荊白轉(zhuǎn)過身,他又徒勞地擦了一下。
荊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膽小。
對他這種人來說,勇氣就像是天生的,永遠(yuǎn)不會消耗殆盡。在此之前,他評判一件事只有想做或者不想做,想做就做了,不想做就不做,從來沒有過需要他鼓起勇氣才能做的事。
他以為永遠(yuǎn)不會有。
但現(xiàn)在,他花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柏易,又花了好幾個呼吸,才能把視線挪到柏易的臉上。
柏易的頭發(fā)濕漉漉的,連臉上也沾著黑紅色的液體,最關(guān)鍵的是……裂縫里只鉆出來他的上半身。
終于見到他的正面,柏易也不說話了。他怔怔地看著荊白一片狼藉的衣服,被血染得通紅的手,片刻后才道:“怎么受傷了?”
荊白不回答,把手里的花鋤和燭臺都扔到地上,柏易“誒”了一聲,荊白已經(jīng)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柏易被他嚇了一跳,撐著裂縫的雙手卻被荊白一把攥住。
“能出來嗎?我拉你出來。”
柏易聽出來荊白聲音里帶著點鼻音,聽著比平時柔軟許多。他知道這是為什么。
如果是平時,柏易很難想象自己會拒絕他用這樣的嗓音說出來的話,但這時他不得不拒絕。
他苦笑了一下,輕聲說:“沒用的,我已經(jīng)連在這上面了?!?
荊白不說話了,卻沒有放開他的手。他攥得非常緊,柏易本來應(yīng)該覺得痛,但比起現(xiàn)在身體其他地方的痛楚,他能在荊白手中感覺到的,只有對方體溫的那點溫?zé)帷?
很少,但對他來說彌足珍貴。
兩個人隔得很近,柏易看見荊白眼眶發(fā)紅,他喉頭也哽住了,噎了片刻,才勉強笑了一下:“我印記都沒了,你膽子太大了,怎么敢來拉我的……”
荊白直視著柏易的眼睛。他的臉色很蒼白,沾著黑紅的血跡,能看出來擦過,但沒能完全擦干凈。
可一切污跡都遮不住那雙明亮的眼睛。他以前總是覺得那雙眼睛很黑,很深,像深不見底的湖,但這時那些復(fù)雜的情緒都消失不見了,荊白能看到里面涌動的是什么。
是真實的,溫柔的愛意。
荊白忽然感到一種異樣的平靜,他輕聲說:“沒關(guān)系,我的也沒了?!?
柏易英挺的眉宇立即皺了起來:“那你還敢過來……”
荊白還沒說話,他很快明白了,看向遠(yuǎn)處被荊白扔下的花鋤:“是因為你把根挖斷了吧?”
荊白簡短地點了點頭作為回復(fù),他說:“不用印記,我一眼就認(rèn)得出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