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端王啄過的地方。

庾晚音心中一緊。那王八羔子居然刻意留下了印記！

夏侯澹的手指慢了下來，仍是若即若離地與她相觸，涼意洇入了頸上的肌膚。

庾晚音連呼吸都屏住了，完全預料不到對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黑暗籠罩下來，遮蔽了透過眼簾的微光。夏侯澹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手是冷的，嘴唇卻還溫熱。

庾晚音在他的掌心下睜開眼。

這回她不用刻意回避，也看不見他的臉了。但這一吻中的留戀之意幾乎滿溢出來，是故人的氣息。

仿佛一場幻戲落幕，白堊制成的假面迸裂出蛛網(wǎng)紋，從他臉上一片片地崩落，墜下，碎成齏粉，露出其下活人的皮肉。

夏侯澹吻了片刻，沒得到回應(yīng)，慢慢朝后退去。

庾晚音一把扣住他的手，用力按著它，壓在自己眼前。

她指節(jié)發(fā)白，指甲都嵌進了他的手背。

夏侯澹垂眸望著她，想從露出來的半張面龐判斷她的表情，手心卻感到了潮意。

“……別哭了?！?/p>

庾晚音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涌出，狠狠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也——不想——”

恍惚間她想起了方才從夢中帶出的另一份情緒，原來是憤怒。

明明下了抗爭到最后的決心，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片天地扯開他的胸膛，刨出他的心肝。

恨他變得太快，也恨自己力不能及。

還恨淚腺不聽使喚。

她拼命想將軟弱的淚水憋回去，憋得臉都漲紅了。

夏侯澹抽不回手，聲音帶上了一絲無措：“別哭了，是我處理得不對。暗衛(wèi)沒事，誰都沒事。不會關(guān)你的，剛才氣急說了渾話，我轉(zhuǎn)身就后悔了……晚音？”

庾晚音搖搖頭：“不是，是我不該出宮?！?/p>

她終于松開了他的手，坐起來面對著他：“我錯估了形勢，險些釀成大禍，還牽連了別人?！?/p>

“也沒有……”

“還害了你?！扁淄硪舯瘡闹衼恚澳銊偛藕孟褚核槭裁慈?，又像是自己要被撕碎了。那時候你到底到哪兒去了？我是不是把你又往暴君的方向推了一步？”

夏侯澹：“……”

他的三魂七魄都被這個問題搖撼得晃了幾晃。

是了，看在她眼中，原來是這么回事。

她在苦苦阻止一樁早在十年前就發(fā)生了的事，如水中撈月，傷心欲絕地挽留著一抹幻影。

所有妄念如迷障般破除，轉(zhuǎn)而又織就成新的妄念。

夏侯澹毫不猶豫，結(jié)結(jié)實實地擁抱住她：“沒有。我又回來了?！?/p>

庾晚音：“你能別再走了嗎？我不怕失敗，也不怕死，可我怕你在那之前就消失。你消失了，我好像也會很快消失，磨滅在這具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