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猜,她們年紀多大了?”
陳丹紅聽得投入:“得六十了吧?”
季長夏比了個八:“一個七十九,一個八十三,牙都快掉沒了?!?/p>
季國慎完全沒聽過這樣的奇事:“一輩子都沒結婚?也沒有男的上門求親嗎?”
“人家不結婚過得也很幸福啊,說不定就壓根不喜歡男的,”季長夏不以為意:“能痛痛快快活到老,我看也蠻不錯?!?/p>
陳丹紅本來還想附會兩句,聽到這里才猛地想起自家兒子,快速看了眼沉默喝湯的季臨秋,訕訕道:“總歸是別人家的事,咱們也就聽聽?!?/p>
她當了一輩子家庭婦女,真聽說有女人這么過日子,心里第一反應居然是羨慕。
多好啊,兩個女人,做家務都有人互相照應著,也沒有公婆公爹要伺候,圖個一輩子清凈。
可真要這么想,又覺得違背自然規(guī)律,哪里怪怪的說不上來。
直到這頓飯吃完,季臨秋都沒再參與話題,吃完便披了外套,和星望一起告別父母回家。
等兒女們都走了,季國慎拿了個抹布幫著擦桌子,表情不太好。
陳丹紅看他情緒不對,問道:“又怎么了?閨女又不是不理你?!?/p>
“不是長夏的事,”季國慎煩躁起來:“你說她講得那兩個老太太,會不會是那種關系?”
陳丹紅聽得莫名其妙:“哪種關系?”
她看季國慎皺著眉,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沒當回事:“搭伙過日子怎么了,聽說潮汕還是哪有不少女的這樣,你想多了?!?/p>
“可是,臨秋先前說他不喜歡女人啊?!奔緡鲬n心忡忡:“他現(xiàn)在天天跟著姜老板,工作也在他公司里,房子還和人家一起住,說是合作方便省的開會兩頭跑,我怎么覺得不對勁呢?!?/p>
“你就是操心太多了,別胡思亂想。”陳丹紅反手把抹布接過來洗了,擦著手道:“我跟樓下黃姐商量著,一起報個老年大學,你愿意不?” “現(xiàn)在裁縫鋪的活兒一上午基本能干完,不行就晚上拿回家裁,但是我要是去上大學了,家里飯時不時得你來燒?!?/p>
季國慎有點愣:“你……你要去上老年大學?”
他覺得這樣特別好,老伴兒多上上課兩個人也能有共同語言,可又跟小孩兒一樣不知道該怎么辦:“你這一忙起來,家里都沒人照顧……”
“那你就跟臨秋一起吃食堂啊,”陳丹紅哭笑不得:“是你自己說食堂營養(yǎng)搭配手藝還好,天天有湯有肉,周末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這根本不是吃飯的事。
季國慎本來覺得這個理由能留住她,聽完幾句話以后一個人發(fā)愣,這才發(fā)覺自己其實一直很依賴她,現(xiàn)在都舍不得人家走。
“行,”他半晌應下,算是被老知識分子的一面戰(zhàn)勝了情感:“去哪兒讀書???要上多久?”
“坐公交車四站地,什么都學,好著呢。”陳丹紅瞇眼笑道:“這樣你們爺倆也不會看不起我啥都不懂了——聽說還要學英語,呵,我這個老太太還有學英語的日子!”
“……我們從來沒有那么想過!”
姜忘開車回家的時候,瞧見路邊有熟悉的身影。
季臨秋沒有穿風衣,只是披在肩上,一手牽著彭星望,在夜色里慢慢的走。
他放慢車速,先是勻速跟了一小會兒,發(fā)覺對方還沒注意到自己。
這才按按喇叭,佯裝搭訕。
“這是誰家的漂亮老師跟倒霉孩子???”
彭星望有點高興,又有點生氣:“哥!你說誰倒霉孩子呢!”
季臨秋回過神,看清是他,也隨之展顏,帶著星望一起坐了上去。
只是上去以后也一直沒說話,緘默地像落單的鳥。
姜忘跟彭星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自后視鏡里看見他情緒不好,不知道是職場還是家里有事。
彭星望把學校里的雞毛蒜皮講完,忽然想起來今天在季家聽到的事,興致勃勃道:“今天長夏姐姐吃飯的時候,說有兩個老太太一起結伴活到九十歲,感情特別好!”
季臨秋怔了下:“你不是去院子里看鸚鵡了嗎?”
“我耳朵好著呢!”小孩兒驕傲道:“坐在最后一排我都能聽見講臺上老師們小聲說話!”
姜忘一瞬聽明白了,繼續(xù)套話:“兩個老太太?”
“是?。∫惠呑硬唤Y婚,什么火過日子?!迸硇峭o出大膽猜想:“你說這樣多好,她們兩可以一起看還珠格格,一起敷面膜,從來不用搶遙控器換臺。”
“要是忘哥和臨秋哥也能這樣就好了,”小孩悠悠嘆口氣:“我都舍不得出去上大學,真想一輩子跟你們住在一起?!?/p>
姜忘輕輕笑了一聲,伸手用力揉了揉小孩兒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