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來咖啡的服務生打破了這場僵局。
傅生接過咖啡說了聲謝謝,隨后對林建盛說:“你有當時的錄音?”
“……是。”林建盛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的。
那個錄音是當初被威脅的男生錄下來的,原本是想把音頻放給當初的傅生聽,以攪亂他們的戀情,但在姜衫的授意下,被林建盛高價買了回來。
“你有錄音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备瞪?,“僅憑一段子虛烏有的音頻,誰都不可能憑空信你,它沒有任何實際價值?!?/p>
傅生不怕林建盛拿音頻做什么,就算放出來對須瓷也造不成實質(zhì)性的影響。
幾年前須瓷的聲線和現(xiàn)在差距還是挺大的,單憑一段存放了好幾年的音頻根本佐證不了里面的人就是須瓷。
何況須瓷現(xiàn)在雖然備受網(wǎng)友關注,可他畢竟不靠這個圈子吃飯,也沒想要紅,這點東西連黑料都算不上。
林建盛深吸一口氣:“傅生,我不是來爭對你的,我只是想讓你看清須瓷的真面目?!?/p>
“就憑這些?”
“當然不止?!绷纸ㄊ⒍似鹂Х群攘丝?,整個人放松了些,“你可能不知道,今年我轉(zhuǎn)交你母親的遺物時,其實里面多了點東西,也少了點東西?!?/p>
“多了什么?”傅生很是配合。
“多了一把鑰匙。”林建盛眼中閃過一絲痛惡,“須瓷以我女兒被……被欺辱的視頻威脅我配合他,將那把你名下的公寓鑰匙放在了遺物中——”
傅生目光平靜,如果是在看到那本日記之前,他或許還會有些訝異,但此刻是真的沒有太大波瀾。
若換作他們剛在一起的那三年,他知道須瓷是這么一個充滿心計處處算計的人,確實會很意外,可放到今天,他卻覺得就該這樣。
這確實是須瓷能做出來的事。
可就算他在算計,誰也都沒有責怪他的權利。
在受到那些傷害后,難道他要什么都不做,獨自舔舐腐爛的傷口直到消亡嗎?
傅生寧愿須瓷真的能耍點小聰明,就算把他騙得團團轉(zhuǎn),也好過一個人藏匿在黑暗的角落,到傷口腐爛,人消失了也沒有人知道。
他問:“少了什么?”
林建盛感覺不太對,傅生和他預想中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不過沒關系,前面的都無所謂,那少的這份和姜衫有關的東西傅生還能完全不在意嗎?
“一封信?!绷纸ㄊ⒅匦?lián)P起律師的標準笑容,“你母親留給你的信。”
傅生:“……”
被當時的須瓷提出分手后,傅生也沒有去緩和自己和母親之間的關系。
因為即便他和須瓷分開了,他喜歡須瓷、而須瓷是男性這件事都是不可改變的。
而他也不可能在心中依然還記掛著須瓷的同時,如母親的意愿按部就班的聯(lián)姻生子。
那時候除了節(jié)假日的祝福,傅生沒給姜衫發(fā)過任何一條多余的信息。
其實多少還是驚訝的,姜衫竟然會給他寫信。
他幼年的時候,時常會和母親產(chǎn)生一些矛盾,比如說母親忙于工作常年不歸家,然后回來發(fā)現(xiàn)他做錯了什么小事就不分青紅棗的一頓責問,事情發(fā)現(xiàn)不是他的錯又拉不下臉來道歉,后來便以寫信這種方式來溝通。
他是男生,母親又是一位要強的女性,很多話通過嘴巴都難以說出口。
但寫信就不一樣了,諸多無法通過言語表達的情感和訴求,都能一一通過字跡悅動在紙上。
“所以呢?”
“那封信是你母親親手交給我的,可我剛出病房被須瓷拿走了。”林建盛拿出手機,“我只來得及拍到一小部分?!?/p>
傅生垂眸看去,應該是挺急的,林建盛的鏡頭都糊出了淡淡的殘影,不過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認,確實是姜衫的筆跡。
前面幾個字看不清楚,后面的大致都可以連貫起來。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我才相信劣根性是會遺傳的,你沒有遺傳到他的不負責任,可卻轉(zhuǎn)變?yōu)橄矚g男人。
我讓他進去后,心里確實也不安過,我查過很多資料,同性戀確實不是病,可你是我的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就只能是錯的。
我要死了,和你也沒什么好說的,母子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知道你性格倔,這小孩也是,即便到現(xiàn)在我依然覺得你們不該在一起,但我也不想背負一條人命。
當初是我做錯了,但我做錯的也僅僅是把他送進戒同所這一件事而已,就算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阻攔你們在一起。
你要是還能見到他,就幫我道個歉,要是見不到了,那也是你們的命。
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既然對你來說,就算悖逆自己的母親也要和那個男生在一起,我也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
我這二十幾年就算養(yǎng)了一條狗也不會是……】
最后這句話被劃掉了,“我這二十幾年里就算養(yǎng)了一條狗”,被劃了好幾道,但依然能辨識出來。
或許姜衫是覺得,她這二十幾年就算養(yǎng)了一條狗,也好過傅生這個兒子,不僅耗費了她的精力與時間,還傷害她的感情。
至少狗會依順著她,不會跟她對著干,在她孤單或是病重的時候,還能一步不移地陪伴她。
可寫完這句話后或許又是后悔了,胡亂地劃下好幾道,后面的筆跡也越來越輕,應是沒了力氣,顫顫巍巍地寫下了須瓷當時住的出租房地址。
【選擇交給你了,你去找他吧,找了就當沒我這個媽,以后清明時分也別來礙我的眼。】
盡管早已做出了選擇,但傅生心口依然會疼。
他不是神仙,很多事情都很難真正地做到無動于衷。
可世上哪有兩全的事呢?
他的出生不是他選擇的,那么生下他的姜衫就要做好承擔不同結(jié)果的準備。
可不論他如何悖逆,都不是姜衫做錯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