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恐懼

余皓與周升都被淋得全身濕透，周升打著赤膊，一身瘦削肌肉上淌下水流，余皓的襯衣則貼在身上，現(xiàn)出身體線條。周升緊緊抓著余皓的手，到得兩面墻分開、無路可走時，周升便抱住余皓，抖開金箍棒，像持桿跳般躍到另一堵墻上。

又一道閃光亮起，那是陳燁凱所持的槍，角落盡頭還有持續(xù)的槍聲，似乎在戰(zhàn)斗，余皓與周升馬上加快了腳步。

一條通往黑色迷霧盡頭的迷宮甬道，陳燁凱與黃霆各自持槍，迷霧中出現(xiàn)了嘶吼的怪物，四處全是機關(guān)，陳燁凱喝道：“哪來的機關(guān)！能把它撤了嗎？”

黃霆一只手臂搭在陳燁凱肩上，答道：“我不知道！我的夢就是這樣！我……”

“當心！”陳燁凱按著黃霆，朝角落里翻滾，面前的墻壁刷然射出飛輪，擦著他們頭頂掠去。飛輪沿著甬道橫飛，頓時將背后的腐爛怪物切成兩半，黑色鮮血飛濺，繼而化作煙霧消失、散開。

“跑！”陳燁凱不斷喘息，再次拉起黃霆，半扛半抱，踉蹌逃離。

黃霆左腿已骨折，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拖著，回頭面朝不斷逼近的黑霧，黑霧中隱約現(xiàn)出更強大的怪物。

“被抓住會有什么下場？”黃霆道。

陳燁凱說：“墜入潛意識里，失去所有意識?！?/p>

黃霆緩緩搖頭，說：“你們真不該來救我?！?/p>

黑霧再次逼近，眼看快要將兩人吞沒，迷霧中一聲狂嘶，霎時如亂箭般射出數(shù)十道黑影！

“怎么能不救你？！”周升的聲音如炸雷在頭頂綻開，說時遲那時快，他與余皓一同從天而降！余皓喊道：“讓開！”陳燁凱與黃霆閃身，周升耍起棍花，頓時將迷霧中的怪物打得漫天飛出，余皓側(cè)身持杖，杖頭爆發(fā)出璀璨強光。

剎那強光如幻化出了實體，朝著迷霧刷然照去，黑霧再次翻滾，在這耀眼的月光下不斷退后，迷霧中有什么龐然大物發(fā)出了低沉的嘶吼，慌張躲避，退往迷宮周邊。

陳燁凱疲憊道：“還好趕上了?！?/p>

周升道：“有避風港嗎？避風港在哪兒？”

“避風港是什么？”黃霆一手扶著墻，勉強站起，余皓道：“這里不安全，往深處再走一段?！?/p>

“我背你吧，來?！标悷顒P轉(zhuǎn)身，收槍，背起黃霆，周升在前開路，幸而這一段路機關(guān)不多。

“瘦了這么多?！标悷顒P背著黃霆說。

“現(xiàn)實里總覺得自己因為生病瘦了，”黃霆說，“連帶著對自己的印象也變得更虛弱，其實沒有這么夸張?！?/p>

周升打頭，余皓殿后，陳燁凱背著黃霆在中間，余皓又聽見陳燁凱說：

“有什么事情這么鉆牛角尖？就不能想開點？”

“你碰上事兒的時候，也一樣地鉆牛角尖，”黃霆答道，“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陳燁凱說：“你會好起來的?！?/p>

余皓聽到這對話，忽然有點感動，黃霆出事的時候，陳燁凱確實相當焦急，甚至催促著周升與余皓盡快過來救他。而自己和周升，與黃霆的感情終究沒有那么深，大部分時候，考慮的反而是己方的安全問題。

不知道為何，余皓曾經(jīng)與黃霆總親近不起來，也許因為金烏輪，也許因為身為員警的他，太容易洞察人心了。導致余皓在他面前時，什么都不想多說，以免被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但陳燁凱與黃霆確實是很好的朋友，哪怕互相之間，隱瞞了許多事——就像黃霆不會告訴陳燁凱，在他心灰意冷離開郢市時，他買好了去阿根廷的機票準備提前截住他。

陳燁凱也不會告訴黃霆，知道他失蹤的消息時，是如何焦慮，余皓絲毫不懷疑，如果周升拒絕了入夢來找黃霆的提議，陳燁凱會不會求他。

離開黑霧邊緣區(qū)后，在一個迷宮的拐角處，陳燁凱把黃霆放了下來，余皓檢查他的傷勢，說：“為什么會腿部骨折？”

陳燁凱說：“他差點就被拖進潛意識里，一只觸角纏上了他，爭奪的時候，腿部被觸角絞折了。”

周升忽然說：“你們看，雨變小了。”

找到黃霆后，雷鳴停下，天際烏云稍稍退開些許，現(xiàn)出破洞，云層遮掩處出現(xiàn)了微弱的月光。

余皓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仿佛在這月光下變強了，說：“得把他的小腿扶正再療傷，周升，搭把手。陳老師，你抱住他?！?/p>

“夢里還這么麻煩?！敝苌黄滁S霆說，“你對規(guī)則的認定太死板了?！?/p>

陳燁凱抱住黃霆上半身，周升按著黃霆膝蓋，把他左側(cè)小腿扳正，黃霆悶哼一聲，抓著余皓的手收緊，像鐵箍一樣。余皓釋放法力，光團照耀下，骨折的瘀青緩慢消退。黃霆長吁一口氣，拍拍陳燁凱的肩膀，緩慢地站了起來，轉(zhuǎn)頭瞥向迷宮深處，再看他們，嘴唇動了動，表情帶著些許茫然。

“你們不該來?！秉S霆說。

周升做了個手勢，答道：“什么都不要說?！?/p>

黃霆眼里帶著疑惑，周升卻道：“不好意思了，黃霆，冒犯一下?！?/p>

說著周升把手按在了黃霆額頭上，一片黑暗里，黃霆身周刷然飛射出無數(shù)記憶畫面，就像從前消去歐啟航記憶時，形成了景象緩慢旋轉(zhuǎn)。

其他記憶光芒消斂，只有黃霆從被抓到被按上椅子裝置時的第一人稱視角，原原本本地呈現(xiàn)于他們面前。

周升看完后，特地以手指一點幾個景象，劃過，將景象扔給陳燁凱。

周升的手離開黃霆額頭，所有記憶頓時隨之消散。

看見黃霆記憶的一刻，余皓頓時震驚了，趙梁還有監(jiān)視金烏輪的辦法？但望向周升時，周升卻毫無反應，似乎早已知道。周升是怎么知道的？余皓驀然想起，在沙漠里，周升的龍發(fā)生的閃現(xiàn)！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金烏輪的存在就被監(jiān)測，并被干擾了？也就是說，趙梁手上那件儀器，對金烏輪確實是起作用的？

余皓想問，周升卻做了個“噓”的動作，說：“繼續(xù)前進，幫助黃霆先奪回圖騰?！?/p>

周升把金箍棒豎在地上，一手抱著余皓，升上迷宮高墻頂部，兩人上墻，風雨漸小，余皓展開翅膀，現(xiàn)在應該能飛行，不受狂風干擾了。但這迷宮墻壁太過詭異，還是暫不考慮飛行。

周升又把黃霆、陳燁凱帶了上來，四人站在墻頭，眺望遠方的迷宮中央?yún)^(qū)域。

余皓始終在擔心，趙梁如果能通過腦電波的分析與還原來監(jiān)測金烏輪的運作，那么是不是也一樣能竊聽到他們在夢里的對話？以周升什么都不說這一點看來，也許確實如此。但他既然看見了這一幕，想必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了應對的辦法。

余皓擔憂地看著周升，周升卻道：“噓，別怕?！?/p>

余皓便點點頭，回頭望向高墻上，黃霆與陳燁凱慢慢地走著。

黃霆說：“Nicky，聽我一句，你們都回去，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剩下的，我能自己調(diào)整過來。”

陳燁凱答道：“沒關(guān)系?！?/p>

余皓說：“現(xiàn)在你總算得到一次機會了，感覺怎么樣？”

“實話說，”黃霆答道，“和我的猜測不太一樣，太真實了，做夢從來沒有過這么真實的體驗?！?/p>

“在金烏輪的影響下，夢會變得更真實?！敝苌谝坏勒瓑ι蠙M過金箍棒，像玩雜耍似的走著，“平時做夢你不會夢見細節(jié)，一旦被金烏輪干擾了，你會清楚地感受到經(jīng)歷了這一切?！?/p>

余皓：“所以也就是說，每個人其實都可以穿梭在自己的夢境里，只是不能像現(xiàn)在一樣，具有高度的意識自控？”

周升道：“當然了，沒有金烏輪之前，你就不做夢了么？還是做的吧？金烏輪只是讓咱們擁有控制夢境的能力而已?！?/p>

黃霆說：“現(xiàn)在情況不像你們想的簡單，周升，帶他們走，你是聰明人?！?/p>

陳燁凱：“不可能！黃霆，打消你的這個念頭，你這么想，才會讓大伙兒陷入危險里！”

黃霆說：“沒有必要為了我一個人，讓你們仨置身險境！周升！你就不管余皓的安危？”

余皓：“我很好，不用你擔心，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p>

黃霆停下腳步，站在高墻上，認真道：“現(xiàn)在你們想去哪兒？說明我奪回圖騰？我不配合，你們是去不了的。馬上走，現(xiàn)在！”

“嘿?！敝苌炊眯ζ饋?，扛著金箍棒，側(cè)頭挑釁般地注視黃霆。

“貿(mào)然跑來救我這個快要死的人，”黃霆說，“有什么意義？實話告訴你們……”

“再生障礙性貧血，”陳燁凱說，“急性，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p>

黃霆倏然靜了，余皓說：“不能當成是臨終關(guān)懷嗎？而且你還不一定死呢，在等骨髓配型，對不？”

黃霆還想堅持，周升卻說：“在迷宮中央的是什么？讓我猜猜？”

“猜對了。”黃霆說，“對死亡的恐懼?！?/p>

余皓說：“繼續(xù)走，別停下腳步。拖延越久，就越危險，真想為了我們好的話，麻煩直面你內(nèi)心的恐懼，奪回你的圖騰。”

周升笑了起來：“說得對，黃霆，睡一半被抓的情況，我可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了。”

“我們會突然被叫醒么？”余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