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光雄公司破產的事吳嵐并不知情,梁月彎把所有能變現的東西全都賣了,手表、鋼琴、首飾、名牌包、限量衣服、鞋,包括梁紹甫送她的成年禮物,回去求吳嵐的時候,只是說朋友遇到了難事,需要錢。
“媽,這些就當是我借的。”
“什么話,你就算叁十歲、四十歲,也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說什么借不借的,錢也不多,你先拿去用?!?
梁月彎心里也清楚,這點錢對薛家的巨額債務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已,微不足道,但至少能讓薛聿喘口氣。
國內的高校還在放暑假,她明知道現在去B市,其實見不到他,但還是去了。
閆齊在B市的一個體育學院,梁月彎讓他幫忙把錢給薛聿。
那座城市遍地都是有錢人,一家公司破產不至于會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閆齊有個親戚之前跟著薛光雄混飯吃,兩個月前就回老家了,所以薛聿有那么多朋友,梁月彎卻只找到他。
“兄弟,聽說你家里最近出了點狀況,沒事吧?”
“我老舅這些年全靠薛叔叔照顧,他一個老光棍,沒娶老婆也沒兒沒女,掙多少花多少,也沒存下來幾個錢,他不會用支付寶,我先幫他給你轉過去,誒誒誒,先別急著拒絕,不是白借給你的,按正常利息算?!?
閆齊掛了電話,把錢轉到薛聿的賬戶后,他問梁月彎,“為什么不自己給,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梁月彎只是說了聲謝謝。
她是個膽小鬼,害怕看到薛聿失望的眼神,更害怕他會恨她,哪怕只有一丁點可能,她也會害怕,所以只能躲起來。
那天,薛聿打電話告訴她,他放棄出國交換的機會之后,他知道她知道了,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但誰都沒有戳破。
他問她生活習不習慣,學習壓力大不大,問她頭發(fā)有沒有長長,耳洞還有沒有發(fā)炎,她問他天氣好嗎,午飯吃什么,晚上睡得好不好。
彼此之間默契維護著一個蹩腳的謊言,也默契地淡了聯(lián)系。
從兩天一通電話,延長到一個星期、半個月、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下一通電話的間隔越來越久,通話時沉默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再后來,那個電話號碼沒有再打過來。
梁紹甫對打她的那一巴掌很內疚,也試圖緩解父女之間的關系。
但他每次去找梁月彎的時候,她不是在去做兼職的路上,就是已經在兼職了,她沒有要他一分錢的生活費,拿著兩所學校的全額獎學金也夠日常開銷了,只是沒那么寬裕自由,明明只要她服個軟,道個歉,他就不會計較,她回家了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
她偏不,她就是要讓他看著她受苦。
他一直都盡力給她最好的,她就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什么都不用煩心,她是他唯一的女兒,他當然希望她嫁得好,過得好,一輩子都不用為誰低頭。
他是她的父親,她怎么會恨他呢,所以梁紹甫想著,是他太縱容這個女兒,她一直很乖,叛逆期來得晚,只是暫時想不通而已。
可當他看到一個比他年紀還大的男人扯開她衣服領口往里面塞小費,這動作既包含著下流可恥的性暗示,又有侮辱的意味,她還能禮貌地說聲謝謝的時候,他才終于意識到,也許是他想錯了。
他間接導致薛聿受苦,她就陪著薛聿一起受苦,她只是想陪著薛聿,并不是為了氣他。
……
薛聿的支付寶賬戶里又收到了一筆錢。
連續(xù)好幾年,有的時候多,有的時候少,但每個月都有。從未間斷。
閆齊換了四個女朋友,家里人最近總是在他耳邊嘮叨,年紀差不多了,也該談婚論嫁,催他早點定下來。薛聿大二休學了一年,比他晚一年畢業(yè),薛光雄想回去做老本行,但煤礦已經不像以前那么好干了,需要的本錢也不少,薛聿這些年過得沒日沒夜,年初做的一個游戲上線后意外大火,才算真正把債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