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事?”花崇裝作不知道夜里的事,態(tài)度和平時沒有分別。
有隊員在一旁搭腔:“嘿,花隊你才回來???肖隊今天來找你好幾次了?!?/p>
“哦?”花崇看向肖誠心,“別是又有案子想丟給我吧?”
“不是,沒有!”肖誠心手里還握著筆,攤開在桌上的是一份案卷,聞言將案卷合上,筆也放下了,“花隊,今晚你有空嗎?”
今晚?
花崇下意識看了柳至秦一眼。
柳至秦溫溫地笑道:“工作時間不夠你占,還想占花隊的休息時間???”
肖誠心面有難色,尷尬地搓了搓手,“就是,就是那個……”
“干脆點兒?!被ǔ缯f:“就是什么?”
肖誠心眼珠子轉了轉,走到花崇跟前,盡量壓低聲音道:“花隊,那個,我,我想請你吃頓飯?!?/p>
這話其他人沒聽見,但柳至秦聽到了。
花崇挑著眉梢,“無事獻殷勤啊你?”
“有事!”肖誠心似乎很忐忑,聲音壓得更小,“就吃頓飯,行嗎?我真的有事想和你商量?!?/p>
花崇沖辦公室外抬了抬下巴,“找間空著的警室談不行?”
“我,我還想感謝你一下。”肖誠心急道:“你之前幫我破了棘手的案子,我一直也沒感謝過你。”
花崇本想說“沒有必要”,又覺得應該借此機會,好好觀察觀察肖誠心,于是在短暫的猶豫后點了點頭,“行,地方你定?!?/p>
肖誠心愣了愣,臉開始泛紅,“吃,吃泰國菜行嗎?我知道一家泰國菜餐廳,環(huán)境挺好的?!?/p>
“我無所謂?!被ǔ缈戳丝磿r間,“下班就去?”
“我這就打電話去預訂!”
肖誠心說完收拾好案卷,抱起就跑。柳至秦適才走近,“約你吃泰國菜?”
花崇抬眸,“要不你也一起?!?/p>
柳至秦笑,“他又沒約我?!?/p>
“那你……”
“我跟著你。”柳至秦聲音很輕,“現(xiàn)在我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但我要是也去,可能就沒意義了。我找個地方待著,如果發(fā)生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p>
花崇沒有拒絕,“保持聯(lián)系。”
??
肖誠心選的泰國菜餐廳離市局也就三站路,生意紅火,不到七點大堂已經(jīng)坐滿了人。肖誠心沒訂上包廂,好在搶到了靠窗的好座位。花崇剛一坐下,他就忙不迭地點菜,還親自去拿飲料和水果。一通忙碌下來,額頭上已經(jīng)涌出汗珠。
花崇接過飲料,等著肖誠心開口。
“內(nèi)什么,花隊?!毙ふ\心舉起杯子,“我先得感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的幫助。如果沒有你和重案組的大家,我今年的任務,恐,恐怕難以完成?!?/p>
花崇禮節(jié)性地與他碰了個杯,“你今天請我吃飯,應該有別的事要說吧?”
肖誠心局促地點頭,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時,冬陰功鍋被端上來了,菜品擺了滿桌,肖誠心只顧著招呼花崇吃菜,話說一半沒了下文。
花崇索性先把話題撂出來,“昨天夜里你來我們重案組了?”
肖誠心嚇得筷子都掉了,登時瞪大雙眼,“你,你知道?”
花崇沒說柳至秦在辦公室里裝了隱形攝像頭,只道:“半夜不睡覺,就為了來拿曲值的冰紅茶?”
“不是不是!”肖誠心急了,“我只是當時突然口渴,就喝了他一瓶。我,我還他一箱就是!”
花崇打量著肖誠心。
面前的人最近行事很奇怪,像正在謀劃什么事,也像藏著挺大的秘密,但和陳爭口中“有問題的人”相比,似乎又差得挺遠。
花崇放下筷子,目光漸漸冷下來,整個人看上去很是嚴肅。
肖誠心不知是不是被懾住了,結巴道:“我,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想來你們重案組坐坐。我沒動其他東西,只喝了一瓶水?!?/p>
“為什么心里不舒服要來重案組坐?”花崇說:“昨天你們積案組沒有加班吧?你大半夜還待在局里?”
“今年不是還沒過完嗎?我想抓緊時間多處理幾樁積案?!毙ふ\心低著頭,“說實話,荷富鎮(zhèn)那個案子給了我很大的動力——如果沒有抓到郭樞,那魯洲安就得一直被冤枉下去。像這樣的案子說不定還有很多,我們每偵破一樁,可能就能把公正帶給需要的人,不管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
花崇喉結動了一下,終是沒有打斷肖誠心。
“一抓到郭樞,我就開始梳理下一個積案了?!毙ふ\心皺了皺眉,“但是我周圍的人都不配合我,就挺,挺煩的。今年我們組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是年底,按以往的規(guī)矩,確實不用再忙案子了??墒?,可是我還想辦更多的案子!”
說到這里,肖誠心激動起來,“我知道別人怎么說我們積案組,就檔案管理庫嘛。我以前覺得當個‘檔案管理員’無所謂,反正清閑,還安全,對外一說,和你們重案組、刑偵一組二組都是刑偵支隊的刑警。但現(xiàn)在,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了!我半夜跑去重案組,主要是因為我心里憋得慌,留在積案組我干什么都不得勁,去你們那兒坐坐,我感覺才好一些。我組上的隊員對我有意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半夜去重案組發(fā)呆,還故意避開監(jiān)控了,沒,沒想到還是被拍到了?!?/p>
花崇辨別著肖誠心所言的真假,頗感無奈地發(fā)現(xiàn),肖誠心此時爆發(fā)的情緒似乎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早就想找你和陳隊談心了,但一直沒能下定決心?!毙ふ\心正襟危坐,“昨天我在你們辦公室想了很久,覺得,覺得不找你說說,我這個年都過不好!”
花崇嘆氣,“你想調(diào)到重案組來?”
肖誠心臉頰紅得厲害,“是!”
“和陳隊說過了嗎?”
“還沒有?!毙ふ\心咽了咽唾沫,一副終于將心中所想吐露出來了的模樣,“我知道這事很唐突,甚至很任性。我在刑偵支隊荒廢了很多年,一直沒什么上進心,現(xiàn)在突然想拼一把,但能力和經(jīng)驗各方面都有欠缺,可,可能連重案組最年輕的隊員都比不上。花隊,我今天找你,不是非要你同意我來重案組,我……”
“我也沒有這個權力。”花崇抬手打斷,“刑偵支隊的人員流動由陳隊說了算?!?/p>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態(tài)度?!毙ふ\心說,“如果有機會,我想和你一起辦案!”
花崇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飲料,“人事調(diào)動可能要等到年后了?!?/p>
肖誠心神情一頓,“花隊,你愿意讓我來重案組?”
花崇笑,“都說了人員流動由陳隊說了算。我愿意不愿意沒那么重要?!?/p>
“你剛才的意思就是你愿意!”肖誠心眼睛都亮了,“我雖然不足的地方還有很多……”
“行了,吃菜吧?!被ǔ绮蛔屗^續(xù)往下說,“郭樞這個案子,多虧你幫忙?!?/p>
??
離開餐館,肖誠心執(zhí)意要送花崇回家,花崇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說服他趕緊走。
柳至秦從一旁的咖啡館出來,摘下耳機,遞給花崇一杯拿鐵。
“都聽到了?”花崇問。
“嗯?!绷燎卣f:“不算太意外。就是有點兒說不出口的郁悶?!?/p>
花崇喝了口咖啡,不解,“郁悶什么?還是說不出口的郁悶?郁悶有什么不能說出口的?”
柳至秦眼神柔軟地看他,“花隊,你這是吸引了另一個組的組長來給你當下屬啊?!?/p>
花崇怔了半秒,“嘖。”
“還‘嘖’?”柳至秦牽住他的手,溫暖的掌心相貼,“肖誠心那么沒進取心的人都被你感染了。記得我們剛幫積案組破案時的事嗎?”
“怎么不記得?!被ǔ缯f:“肖誠心把所有線索都撂給我們,抵觸出外勤,一讓他負責什么,就只顧著往后縮。膽子小不說,領悟能力也差?!?/p>
“連陳隊都說,他這樣的刑警,就適合待在積案組?!绷燎赜醭鲂┰S白氣,捏了捏花崇的手,“但我們家花隊有本事,硬是把一位消極怠工的同事給感染了。他今天跟你說這一大段話,我才仔細想了想。郭樞這案子,還有之前申儂寒的案子,他確實積極了不少,跟在洛觀村時很不一樣?!?/p>
“這和我沒關系?!被ǔ缯f,“他在積案組耗了多年,又頂著組長的名頭,沒有機會接觸重要案子罷了。敢干員警這一行,多半都有血性,他感受過偵破案件的痛快,心理上有轉變也正常,別把功勞丟我身上?!?/p>
“謙虛了?!绷燎匦Γ斑€是因為你辦案時特別吸引人,所以周圍的人愿意跟著你,聽你的?!?/p>
花崇偏過頭,“特別吸引你吧?”
柳至秦輕輕晃了晃他的手,“我就不一樣了。”
“嗯?哪里不一樣?”
“你辦案的時候特別吸引別人。但所有時候都無差別吸引我?!?/p>
花崇抿唇笑。
“所以他們是你同事、部下?!绷燎匮a充道:“而我是你男朋友?!?/p>
花崇壓不住唇角的幅度,推了柳至秦一把,“大街上,別犯病?!?/p>
??
肖誠心一邊開車一邊哼歌,心情難得地舒暢,經(jīng)過一處紅綠燈時還思考過要不要回市局,再把手頭的案卷拿出來看一遍。
這陣子他內(nèi)心相當糾結,每天都想調(diào)去重案組,又擔心自己的能力被重案組拒之門外,也擔心被拒絕之后受積案組排擠。以前工作就是混日子,得過且過,現(xiàn)在看到混日子的同事,會覺得煩躁不安。
患得患失,過得很不痛快。
如今把心頭的想法都跟花崇說了,感覺就像一大塊石頭落地,順利的話,也許年后就能去重案組報到了。
肖誠心瞇了瞇眼,不由得晃了晃頭。
也許是興奮過頭,他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一輛摩托正靜悄悄地尾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