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對我仍然感到不滿,也知道自己做出那件事真的讓你很生氣,但是請你相信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作出那個決定。”想起那件事,駱霽的神情同樣沉重,心情低落。
因?yàn)樗悄莻€操控者,是當(dāng)事人,外人絕對無法理解他是抱持著多么絕望的心情,才會作出那個決定。
“逼不得已?好一句逼不得已,你在放棄急救同意書上簽名,讓我女兒再也沒有機(jī)會見到這個世界,你奪走了她的性命,我唯一的寶貝女兒交給你,看看你最后是怎么樣照顧她的?她死的時候。身子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黎父激動的大吼。
就算是個剛硬如鐵的男人,只要一想到當(dāng)時他風(fēng)塵仆仆的從內(nèi)地趕回來時,面對的是女兒冰冷破碎的尸體,那個從小讓他捧在手心呵護(hù)的女兒,他唯一的寶貝,竟然就這么被這渾小子傷害了。他怎么能夠不失望?怎么能夠不傷心?怎么……怎么能夠不恨這個男人?
“外公,不哭,小徹給你拍拍?!瘪樁鲝乜吹嚼先丝薜美蠝I縱橫,貼心的坐在他的身邊,安慰的說。
“小徹,你爸爸不是好東西,聽外公的話,和我一塊走,你媽媽一定也希望我把你帶在身邊,就算我是一把老骨頭了,可是總比你這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爸爸好,完全沒有盡到為人父、為人夫的責(zé)任。”
只要仔細(xì)的瞧著老人,就能理解為何黎薇妮有一張美麗深邃的臉龐,她完全傳承了父親的迷人面貌。
“外公,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要留在這里和爸爸……還有媽媽一塊?!瘪樁鲝乩先说氖郑Σ[瞇的說。
“媽媽?”黎父精明的雙眼閃過詭譎的光芒,擡起頭,瞪著坐在對面、苦笑的望著自己的駱霽。
“對?。∈菋寢屶?!外公,小徹的媽媽?!瘪樁鲝靥煺嬗淇斓恼f,本意是打算和外公分享喜悅。
“你有媽媽?什么媽媽?你的媽媽就是我的女兒,她已經(jīng)……”不理解所有事情的黎父聽了,這可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和駭人,冷冷狠狠的瞪著駱霽,怒氣沖天的大罵,“你這個大混蛋,我的女兒怎么會愛上你這種無情無義的爛男人?我的女兒才死沒多久,你竟然這么快就另結(jié)新歡?你就這么不甘寂寞?什么狗屁新媽媽?我聽你在放屁!”
他氣得站起身,沖向一臉無奈的駱霽。
駱霽也站起來,然后在恩徹有意阻止,卻無力阻擋的情況下,任由黎父不斷的打他。
再也聽不下去了,李維寧來到樓下,大聲吼道:“你們到底吵夠了沒有?”然后整個人無力的依靠著墻壁,感覺昏眩,愈來愈難受。
客廳里的兩個男人和一個男孩全都停下動作,迅速轉(zhuǎn)頭。
駱霽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急忙沖到她身邊,“你還好嗎?今天早上我看你似乎非常疲累,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就讓你繼續(xù)睡了,沒想到你會睡這么久,我還打算如果等會兒再去叫你,你仍然不醒,就要叫救護(hù)車了。”
“媽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幫你拿體溫計(jì),好不好?”駱恩徹也是一臉著急,跑到母親的身邊,摸摸她的額頭,想確定她是不是發(fā)燒了。
“謝謝,小徹,我沒事?!崩罹S寧對著兒子微微一笑,要他安心。
過了一會兒,確定自己的昏眩不那么嚴(yán)重,她看向站在沙發(fā)旁,滿臉好奇、疑惑不解又充滿敵意的老人。
“年紀(jì)都這么大了,別動不動就生氣,很容易把身體搞壞的,你以為自己還有力氣大吼大叫就是身體強(qiáng)壯?。 彼裏o奈的說。
“耶!誰說我動不動就生氣?老子我可是最不愛生氣的……”黎父大聲的反駁,卻在下一秒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一個陌生的女人教訓(xùn),心情更加不爽了,“你是誰?憑什么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我……我是……”李維寧驚覺自己又忘了現(xiàn)在的身份,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外公,這是媽媽?!瘪樁鲝卦谝慌蕴嵝选?/p>
“媽媽?這是你的媽媽?哈!”黎父鄙夷的看著她平凡無奇的臉孔,然后不屑的用鼻孔噴氣,表達(dá)對駱霽眼光的失望。“你竟然讓一個丑八怪當(dāng)你的老婆?讓我的小外孫叫這個丑八怪媽媽?”他的女兒要是地下有知,一定會傷心得痛哭流涕。
駱霽不贊同岳父的批評,趕緊解釋,“爸爸,你怎么能這么說?維寧是……”
“人不能只看外表,而是得看內(nèi)心,好看的人只是有好的皮相而已,死了之后,美麗與丑陋有什么分別?最后都是不會動的骨骸,這不是你曾經(jīng)告訴我的話嗎?”李維寧嘆口氣,真的站得好累,再也顧不得在場的人仍然站著,徑自在沙發(fā)上坐下。
駱恩徹突然想到什么,沖進(jìn)餐廳。
黎父不禁傻眼,神色詭異的瞪著臉色異常蒼白的李維寧,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我什么時候和你說過這些話?我又不認(rèn)識你。”
“我曾經(jīng)為了自己的外表和你訴苦,說同學(xué)取笑我跟大家長得不同,像外國人,眼睛大得像魚,笑我嘴唇紅,還批評我偷擦口紅,教官也為了我那一頭淡棕色的頭發(fā)而認(rèn)定我染發(fā),當(dāng)時你就是這么告訴我的,不是嗎?”因?yàn)樗哪赣H是法國人,所以她承襲了父親的深邃五宮和母親的美麗膚色,從小她就很容易被人談?wù)摗?/p>
也因此,有好幾次她因?yàn)樽约旱耐獗肀蝗顺靶r,是父親告訴她,人的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骨子里的氣度和氣質(zhì)。
身子的不適讓李維寧的腦袋一片混沌,沒有想到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只知道四周亂烘烘的,感覺好煩悶,身子很不舒服,只想再回房休息,好好的熟睡……就像是極度的嗜睡,渴望從此不再清醒。
“維寧?你怎么了?”駱霽非常確定她不對勁,著急的來到她的身邊,蹲了下來,眼底充滿憂心,小心翼翼的撫著她毫無血色的臉蛋。
“霽,我好想再睡……”李維寧輕聲的說,雖然已經(jīng)睡了很久,但是總覺得不夠。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知道我曾經(jīng)跟我女兒說過這些話?為什么你會……”
“外公,這個給你,這個可以讓你看到媽媽?!瘪樁鲝貨_到老人的身邊,將手上的鏡子遞到他的面前。
“什么東……”黎父疑惑的接過鏡子,仔細(xì)一看,可不得了,驚呼出聲,“你們怎么會有這面鏡子?”這面鏡子可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這是媽媽的?!瘪樁鲝亟忉?。
“是薇妮的?呵呵……我的女兒果然擁有我優(yōu)良的血統(tǒng),瞧,她也喜歡這些古董文物。這一面鏡子啊!可真是不得了?!?/p>
精致的雕刻,細(xì)膩的作工,在數(shù)百年前能做出手工這么精細(xì)的作品,可是非常難得的。
“如果那時候我阻止她嫁給你,說不定我們父女倆就能一塊鉆研文物考古,這日子不知有多快活,我的女兒也不會死去……唉?!崩韪赣懈卸l(fā)。
駱恩徹拉了拉他的手,急急的說:“外公,媽媽沒有死啦!媽媽在那邊……”
“維寧?薇妮?你到底怎么了?”駱霽發(fā)現(xiàn)她開始冒冷汗,身子激烈的顫抖著。
薇……薇妮?李維寧急促的喘息。她……她沒有聽錯,確定自己真的……真的沒有聽錯,駱霽叫她……薇妮?他……他知道她是誰嗎?他為什么……為什么會知道?老天!她的身子……
“霽,我看……我真的需要去醫(yī)院一趟了?!彼纳碜雍锰撊?,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駱霽緊張的站起身,拿起話筒。
“恩徹,你剛才……說什么?你媽媽沒有死?”黎父被搞糊涂了。
“對,外公,媽媽在鏡子里面,真的,你自己看?!?/p>
黎父一臉疑惑的看向駱霽,希望他能給他一個讓人理解的答案,可是他正忙著與電話另一頭的人大聲交談,不得已,只好緩緩的拿起鏡子,鏡面朝向自己。
鏡子里,映照出他長了些許白發(fā)的臉孔……
“不是這樣啦!外公,你要把鏡子對著媽媽?!瘪樁鲝丶奔钡恼f,伸手指向沙發(fā)。
對著媽媽?黎父看著那個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已經(jīng)呈現(xiàn)昏迷狀態(tài)的陌生丑女,表情驟變,壓根兒不相信外孫說的話。
發(fā)現(xiàn)外公依然抱持著質(zhì)疑的態(tài)度,駱恩徹先是皺起眉頭,然后干脆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鏡子,將鏡面對向沙發(fā)上緊閉著眼的李維寧。
“外公,你看?!?/p>
黎父半信半疑,看了看神情堅(jiān)定認(rèn)真的外孫,然后邁開步伐,來到李維寧的身后。
擡起眼,他看著鏡面。
起初,他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后的自己,再慢慢的往下移動視線,經(jīng)過十幾秒的沉默后,突然瞪大眼睛,沖到駱霽的身邊,驚慌失措的搶過話筒,以最可舊、最嚇人的嗓音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大叫——
“快點(diǎn)過來,我女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