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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為走的時候是清晨。

或許是習(xí)慣了做小僵尸時的作息時間,他一直都比平常人要覺少。集訓(xùn)隊里請長假的人很多，有的是因為家事，更多的是要奔赴遠洋進行學(xué)校面試、簽約,故而顧放為的離開,也并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

請假時他在隊內(nèi)遞交的神情,故而所有人都知道。

鹿行吟滑動著手機,看見他發(fā)的消息,隨后顧放為的聊天窗口跳了出來。

“小計算器，你會去送送我嗎？”

鹿行吟沒有回復(fù)。

清晨,顧放為收拾好東西從門外走出,看著時間跳過凌晨五點。整個宿舍樓都在沉睡,他單手提著行李箱，往旁邊宿舍看了一眼,沉黑的宿舍門緊閉著。

他等了一會兒,最后低下頭，提著行李箱下樓了。

涼風吹來,帶著微微的寒冷,顧放為走了幾步，拿手機定位著公交車站的位置,忽而聽見前面有人叫他的名字：“顧放為?！?/p>

他一怔。

朦朧晨光中,鹿行吟站在那里，手里提著一袋手抓餅和一杯熱豆?jié){，伸手向他遞過來：“走吧?！?/p>

顧放為一瞬間的表情從錯愕變成驚喜，又變成掩飾性的笑意，整個人眼底都亮了：“你怎么在這里？”

“剛從實驗室回來?！甭剐幸鞯穆曇粲行┢v,隨后說，“走吧?！?/p>

行李箱咕嚕嚕在地上拖動著,兩個人安靜地并排走著，都沒有說話。顧放為把豆?jié){和手抓餅提在手上，卻并不吃，寧愿系好口袋讓它慢慢涼著。

出門就有一輛空的出租車駛過來，鹿行吟以為顧放為要攔下，但顧放為卻拎起行李，往右邊公交車站走了過去。

他看鹿行吟在回頭看他，笑了笑說：“我沒坐過公交車，體驗一下。”

顧放為去車站接過他兩次，每一次都是打車回家，出租車從城郊車站一路開回青墨，時長就是一個多小時，每次打車費都要跳上好幾百。

鹿行吟跟著他走過去。

他忘了他其實坐過一次，和鹿行吟一起去仿真經(jīng)營的時候。那時鹿行吟靠窗睡著，顧放為就在他身邊幫他拿包，車輛顛簸起來，鹿行吟被窗玻璃撞了一下頭，隨后就被他拉進了懷里，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邊發(fā)車很快，北關(guān)大學(xué)的南門就是公交車起點站，幾乎不用等。司機在等時間，顧放為在公交車門口前停下，回頭看他。

鹿行吟說：“一路平安。”

“鹿行吟?！鳖櫡艦橛纸辛怂拿?，“等等哥哥。哥哥很傻，但是他會進步，你在這里努力，我在別的地方努力，好不好？”

鹿行吟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不知道說什么似的，點了點頭。

那些幼稚的掙扎、執(zhí)著，都在這一句話中找解。盡管這段時間里，他日漸沉穩(wěn)、沉默，但顧放為身上依然有那種天真、蓬勃、熱烈的氣質(zhì)，莽撞而鮮活，足夠刺破黎明前的灰暗。一年多的時間，只有兩次，這個少年和他如此靠近。

一次是在科技樓課桌上談心的夜晚，一次是這一次。

“冬令營決賽我會回來，哥哥現(xiàn)在回去做小機器人，賺錢，買大房子，嗯還有買車，到時候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們用自己的錢，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公司?！鳖櫡艦榕Φ孛枥L了平凡人的圖景，認真說，“我?guī)湍悴榱速Y料，一旦進入國家集訓(xùn)隊，就可以直接簽約，如果你想繼續(xù)念化學(xué)，那么P大化學(xué)院是最好的。如果你想到時候轉(zhuǎn)其他專業(yè)，一個是要看清楚簽約條件，能否轉(zhuǎn)專業(yè)，另一個是看一下你的意向?qū)I(yè)的排行，根據(jù)這個來選擇學(xué)校?！?/p>

“我不想去國外念大學(xué)了，我想就呆在這里等你?！鳖櫡艦檎f，“小計算器，你是對的，我不會為你一直呆在北關(guān)集訓(xùn)，我也不會為了你去選擇什么大學(xué)，因為鹿行吟不會喜歡上這樣沒目標的人，對不對？”

鹿行吟沒說對或者不對，他只是安靜地凝望著他，輕輕說：“好?！?/p>

“哥哥這里還有一些零花錢，你拿著。”顧放為伸手把一個錢包塞在他手心，霸道強硬地說道，“我不缺錢，你家里靠不住，這些你都拿著，不要省?！?/p>

鹿行吟沒來得及還給他，顧放為就笑了笑，回頭提著箱子上了公交車，坐上靠窗的位置。司機發(fā)動車輛，車站站牌和他喜歡的少年緩慢往后退去，他回過頭，對他揮了揮手。

鹿行吟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也沖他揮了揮手。

呆在北關(guān)大學(xué)的第二個月格外漫長，理論講了又講，題目做了又做。

鹿行吟背書、聽課聽到后來，已經(jīng)能準確說出一道題準確位于那本書的哪個位置，哪一年哪套題的解法思路最新。化學(xué)競賽中，越往后面，有趣的題越少，化學(xué)競賽大同計劃給他們搭建了一個信息共享的平臺，但無奈競賽圈子太小，這些信息和有用的題目被蠶食完畢后，剩下的部分中，可用性就大大降低了。

鹿行吟因此加入了話筒隊的出題組，嘗試自己出題，盡可能地開拓自己的腦洞和思路。

話筒隊的出題組眾神云集，除了奶神、程恪以外，連續(xù)四次全國省隊集體小測，分數(shù)排行第一的楚泉也在其中，她的風格非常銳利，擅長在老套路題中找到其他側(cè)重點，翻新出題，本人是個可愛型的155小姑娘，長相甜美可愛，氣質(zhì)卻極其干練簡潔，有點男孩子性格。

李琦曾經(jīng)給他科普：“鹿行吟，我跟你說，這個妹子是今年國家隊內(nèi)定隊員了，沒跑的。”

鹿行吟有些迷惑：“國家隊隊員，還可以內(nèi)定嗎？”

“事實上，這也不算內(nèi)定，這個是跟每年冬令營規(guī)則有關(guān)的。今年化學(xué)冬令營暨全國決賽在C省的熊貓市舉辦，東道主是熊貓大學(xué)，按照規(guī)則，每年東道主省一定有一個國家隊名額。楚泉是C省最強的學(xué)生，而且已經(jīng)拿了國外好幾所名校的OFFER，各方面都是最優(yōu)秀的。今年國家隊有她一個，如果沒有我直播吃屁?！?/p>

鹿行吟卻在心里默默計算。

除去東道主省，國家隊員只剩下三個位置。每一個走到?jīng)Q賽的競賽生，心中已經(jīng)絕對不止保送或者降分協(xié)議，這已經(jīng)成為一種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