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晟神情一僵，許久才擠出幾個字，“愛吃的mr.x?！?/p>

謝瀾輸入，搜索，“沒有這個名啊。”

竇晟皺起眉，想了想又說，“口誤口誤，愛吃飯的mr.x，少了個飯字?！?/p>

這回搜到了。

謝瀾一眼瞟見粉絲量，驚訝道︰“原來有148萬關(guān)注，這不能只算百萬了?！?/p>

“嗯……”竇晟停頓幾秒，“最近漲粉比較快?！?/p>

謝瀾隨手點開一期視頻。

確實是吃播，還是專業(yè)錄咀嚼音asmr的。只收音，不露臉，鏡頭朝下對著桌上的食物，看出來有點鏡頭羞澀了，連伸手拿食物的動作都會被剪掉，別說臉了，任何體貌特征都不會拍進(jìn)去。

謝瀾又翻到最新一條動態(tài)預(yù)告，“這周末要錄喝一整盆肉醬？”

竇晟失去表情︰“……是嗎？我忘了?！?/p>

“趕緊睡吧。”他走過來手搭在門上，“倒倒時差，晚安。”

話剛半截門就被關(guān)上了，后半截是隔著門傳出來的。牌子一落，今天營業(yè)又結(jié)束了。

謝瀾倒不在乎這些細(xì)節(jié)，表妹的事與百萬粉絲無關(guān)，他一下子輕松不少，隨手點了個關(guān)注就回自己房間。

床上疊著幾件洗干凈的衣服，還有張小紙條。

-比著你的風(fēng)格買的，之后自己下個淘寶（笑臉）

落款是“趙姨”。

謝瀾看著那張小紙條，過一會才拉開抽屜把它收好。

脫衣服時那片梧桐枯葉從兜里抖落出來，他本打算扔掉，撿起時指腹觸碰到葉片突起的脈絡(luò)，又住了手。

媽媽的病是四年前發(fā)現(xiàn)的，治了兩年無效，而后離世。

住院那兩年，她偶爾會對他說用中文說起故鄉(xiāng)。九十年代的望江巷外生長著蔽日梧桐，校園里也是一樣，每到秋天到處都是紛飛的落葉。

如今謝瀾住進(jìn)了從前的望江巷外，上了肖浪靜當(dāng)年上的學(xué)校，時光匆匆，他恍惚間覺得是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這里走一遍媽媽當(dāng)年走的路。

他對著那片枯葉發(fā)了會呆，末了將它也一起放進(jìn)抽屜里收好。

第二天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

謝瀾非常重視，一大早去教務(wù)處領(lǐng)了教材，上課前就把第一篇課文前三段不認(rèn)識的字都查好了，用英文仔細(xì)標(biāo)注。

竇晟挨在他左手邊昏睡一早上，上課鈴響都沒動一下。

語文老師姓秦，是個男老師，夾著一摞卷子踏上講臺，直接把底下人的臉看綠了。

戴佑幽幽道︰“這么肝嗎，語文一宿出分？”

老秦笑笑，“沒有，這堂課你們預(yù)習(xí)《滕王閣序》，我接著批卷子?！?/p>

底下松了口氣。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崩锨卦掍h一轉(zhuǎn)，“聽說四班有位新同學(xué)讓馬老師一夜年輕了十歲，我昨晚聽說后非常心動，趕緊抽他的卷子出來想提前返老還童?！?/p>

底下一片善意的笑聲。

車子明用書擋著嘴向后靠過來，“來了來了，第二個被你實力震懾的老師?！?/p>

謝瀾︰“……”

希望沒被震碎。

老秦從那遝試卷中抽出一份，“謝瀾同學(xué)——”

全班屏息。

老秦垂眸看著卷子，過一會往后翻一頁，欲言又止，過一會又翻一頁。

他越翻越快，底下也越來越安靜，翻到最后一張，他終于停下動作，“這次作文考題其實是兼愛，墨子的話比較難理解，但詩人的就很通俗了，大家也基本都把文章落腳在‘沒有人是自成一體、與世隔絕的孤島’這個論點上，我們來聽聽謝瀾同學(xué)是如何解讀的?！?/p>

謝瀾一僵。

兼愛是什么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既不認(rèn)識“隔絕”，也不認(rèn)識“孤島”，作文只落腳了前半句。

比預(yù)料中死的更徹底。

老秦親自過來遞卷子，“讀讀吧。”

“……”

過了足有半分鐘，謝瀾緩緩起身。

作文看似寫了半頁，其實只有第一段是中文。他寫字極差，多數(shù)字會認(rèn)不會寫，都是翻到前面找閱讀里有的，照著抄下來的?？荚嚂r間有限，完成第一段后就自暴自棄換了英語。

“沒有人是自成一體，這是人人都同意的觀點。”謝瀾垂著頭念，“我們看起來獨立，但其實由兩半組成——”

車子明在下面瘋狂搗于扉，“**，快記快記，我感覺有一個絕妙的比喻要出來了。”

謝瀾︰“……一半是媽媽，一半是爸爸?！?/p>

車子明刷刷寫下幾個字，筆尖忽然一僵。

他緩緩回過頭︰“？”

貓頭鷹們緩緩回過頭︰“？”

竇晟醒了，坐直，舉頭仰望謝瀾。

謝瀾仿佛一個**，繼續(xù)念道︰“沒有人是自成一體，我們要感恩父母，就像中國古人孔子讓梨，展示了傳統(tǒng)文化，孝?！?/p>

其實孝字他不會寫，閱讀里也沒翻到，考場上就臨時換了英文，filialduty。

教室里死亡寂靜了長達(dá)十秒。

直到竇晟忽然噗一聲——

“孝死得了?！?/p>

而后貓頭鷹們把房頂掀了，車子明拍著桌子，屁股一歪差點連人帶凳子翻過去。

“絕了哈哈哈哈??！”

“謝瀾大佬，孝傲江湖！”

“作文有什么難的，謝瀾一孝而過！”

“孔子讓梨大草，孔融含孝九泉。”

“……”

謝瀾挪開卷子，用眼神恨著竇晟。

竇晟笑得非常愉快，不知從哪又搞了片梧桐葉，抬手刷刷刷寫下一行小字，拍在謝瀾桌上。

——謝瀾，孝出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