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霽到茂市的第三天,還真的拿到一份什么五年計劃書。
計劃書上面有不少選擇,什么學校工作,應有盡有,還有溫常世的批注,字不多,口吻是十足的溫常世,還給各個選項打上分數。
喻霽拿著計劃笑了半天,末了還是決定自己卡著中止時限,申請幾所學校試試。
溫常世公務繁忙,白天常不在家,喻霽便就去附近的市立圖書館做申請材料。因為溫常世家里人太多了,工人保鏢、助理司機,喻霽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人。他自己住習慣了,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溫常世回茂市后,去醫(yī)院做復查,醫(yī)生說他的傷口有點發(fā)炎,讓他先暫停復健兩周。
這天是周一一大早,喻霽還在睡,就聽見管家來敲門,說醫(yī)生到了,今天恢復復健。
溫常世起來了,喻霽也跟著他起來,跟在溫常世后面,到復健室門口,喻霽又被溫常世攔住了。
“干什么,”喻霽抓住了溫常世攔著他的手,湊上前親了溫常世臉一下,說,“你還生氣啊?!?/p>
昨晚上喻霽在圖書館待得忘了時間,回家晚了,溫常世坐在桌邊等他吃飯,罕見地說了喻霽一句,要喻霽以后早點回家,且一整晚都不太高興。
“沒有?!睖爻J勒f,但還是不給喻霽進門,喻霽就也沒勉強。
復健室門關上了,喻霽在外頭等著,聽里面的動靜。但隔音太好,他聽不出什么所以然,站了一會兒,就到對面擺著的椅子上坐下,坐著坐著,不知怎么的就睡著了。
喻霽做了個離奇的夢,夢里邵英祿無所不能,可以摘花化物,造了一千個溫常世,跟溫常世本人放在一起,要喻霽去把真的溫常世找出來。喻霽騰云而起往下望,一千零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密密麻麻站在一起,像一千零一把小鑰匙。
可是喻霽一眼就瞧見了真的那個溫常世。
溫常世抬頭,定定地看著喻霽。喻霽剛要叫他,便被喚醒了。
“小喻。”
喻霽睜開眼,溫常世推推他,叫他名字。
溫常世復健完,大概是累壞了,坐在輪椅里,臉上汗擦過了,身上披著毛巾,面色和喻霽夢里差不多,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回房睡吧。”溫常世說。
“哦?!庇黛V站起來。
喻霽睡得腿有點發(fā)軟,沒站穩(wěn)又坐回去了。溫常世還看著他,喻霽呆呆回望,兩人對視一小會兒,喻霽回過神來,剛想說自己腿軟,溫常世先開口了
溫常世說:“我還抱不動你?!?/p>
他說這句的樣子,和他不讓喻霽進復健室的時候很像。
喻霽又看了溫常世幾秒,輕聲道:“說什么呢?!苯又粗鍪终酒饋?,緩緩把他推回了房間。
溫常世已經可以獨自洗澡,喻霽坐在沙發(fā)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溫常世復健了兩個小時,那他睡了起碼有一個多小時。
喻霽暗罵自己睡得像豬時,溫常世沖涼出來了。喻霽趕緊走過去,扶溫常世坐在床上。溫常世頭發(fā)沒有擦干,喻霽便去拿了一條毛巾幫他擦了擦。
溫常世一直沒說話,喻霽以為他不高興,便從后面抱著溫常世,輕聲哄他,說:“老溫別生氣,我又不是故意睡著的?!?/p>
喻霽親親溫常世的耳后,聽溫常世不說話,喻霽又說:“那我下次不睡了還不行嗎?!?/p>
“喻霽,”溫常世說,“我不讓你進門不是生昨晚的氣?!?/p>
溫常世轉身,抓著喻霽的手臂。喻霽看見溫常世的表情,才發(fā)現(xiàn)溫常世臉上有喻霽從未見過的少許煩躁和苦惱。
“是我不好,”溫常世又說,“下次不會讓你待外面了。”
喻霽忽然明白了溫常世不讓他進門的原因。
溫常世既愛面子又驕傲,坐在輪椅里都像準備登基,他大概希望他在喻霽心里永遠無所不能,才不能接受喻霽見到他不體面的樣子。
喻霽想通了,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抱著溫常世,側過臉吻他。喻霽貼著溫常世,跨腿又坐在他身上,兩人接著吻,溫常世的手先扶在喻霽手臂上,又按上了喻霽的腰。
隔著褲子,喻霽也能很明顯感覺自己被溫常世頂著,他便后退了些,手伸過去想碰,又說:“我?guī)湍阋幌掳?。?/p>
喻霽從溫常世腿上下去,挪開了一點,想彎腰幫溫常世咬,卻被溫常世按到床里:“不用了?!?/p>
“不如這樣,”溫常世低頭看著喻霽,說,“我教你怎么幫我復健?!?/p>
這個白天,溫常世和喻霽都沒出門。
到了傍晚,喻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溫常世卻穿了衣服出去了一會兒,拿回來厚厚一疊東西,要喻霽簽字。
喻霽粗略翻了翻,都是財產轉移的東西,便沒拿筆,對溫常世說:“用不著吧,我不缺錢?!?/p>
溫常世沒接喻霽的話,把鋼筆筆蓋摘了,遞給喻霽:“五分鐘內不簽完,不用想著下床了?!?/p>
喻霽看溫常世認真的眼神,心中一驚,質問溫常世:“你怎么這么流氓啊?”
溫常世見他不接筆,在手表上按了五分鐘倒計時,對喻霽說:“開始了。”
喻霽看他兩秒,不再考慮,抄起筆就開始簽。
簽著簽著,喻霽發(fā)現(xiàn)紙張還不平整,有一塊凸起愈發(fā)明顯,他停了筆,翻到后頭,發(fā)現(xiàn)紙堆里夾著兩枚戒指,款式很簡單,**上刻著字。
溫常世看他發(fā)現(xiàn),沒多作解釋,還看了看表,提醒喻霽:“還剩兩分鐘。”
喻霽把戒指放到一旁去埋頭苦簽。
最后還是沒能在五分鐘內簽完,喻霽一聲不吭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溫常世也不說話,耐心等喻霽在所有的簽名處寫上名字,又拉起喻霽左手,替他戴上了戒指。
4.
喻霽和溫常世的婚禮安排在喻幼儀結婚的那一間教堂。
地方是溫常世定的,這間教堂沒辦過同性婚禮,且在宜市,并不方便。
周億知道來龍去脈,猶豫了很久,問溫常世,挑那兒會不會不吉利。畢竟喻幼怡和邵英祿的婚姻不大美滿。
溫常世在跟喻霽發(fā)訊息,列賓客名單,聞言抬頭看看周億,又低頭道:“事在人為。”
婚禮的規(guī)模很小,來往都是熟面孔。喻老先生也來了,帶著口罩,由護工推著,在后方觀禮。
邵英祿來得晚,他在車上坐了很久,才下定決心下車,經過鐵欄,樹叢,小徑走向海邊的教堂。
和二十多年前相比,教堂的綠植、外墻都不大一樣,里頭也重新修繕過,但確實是這里,喻幼怡和邵英祿的結婚地點。
唱詩班的贊歌從教堂里傳出來,悠揚悅耳。
本場婚禮沒有長輩發(fā)言,喻霽站在溫常世面前,溫常世看上去很難得也有些緊張,兩人在神父和賓客見證下,互作約定,交換戒指。
溫常世低著頭,握著喻霽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燙,紳士地低頭,親吻喻霽。
喻霽閉上眼,忽而記起喻幼怡。
喻幼怡的“我愿意”,喻幼怡的愛與釋然,都在今年今日、在同一地點送回喻霽身邊,陪伴他度過婚禮時刻,教他舍生忘死地愛人。
喻霽自己做婚禮主角,才知道婚禮其實不必強求所有在場人士的真心祝愿。
甚至也與禮服戒指、鮮花圣歌無關。
溫常世到場,即是唯一需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