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大世界
1.
春節(jié)前夕的夜晚,宜市四處張燈結(jié)彩,洋溢節(jié)慶將至的喜樂氣氛。
邵英祿從一頓飯局上下來,他坐在后座,看窗外的霓虹和路人,岑慧珊坐在他身旁,含情脈脈地叫他一聲。邵英祿看了她一眼,她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過不去的坎?!?/p>
一個月內(nèi),類似的話,岑慧珊對邵英祿說過五六次,邵英祿心如止水地點點頭,算作知道了。
喻霽跟溫常世回茂市的這幾個月,邵英祿過得一日不如一日。
十一月的淡季延續(xù)到了二月,宜市賭場的生意一直在變差,邵英祿讓子公司辦了不少活動,就是提不起原先賭場的熱鬧。
十二月份,他在不同地方的地產(chǎn)工地不約而同出事,公司資金鏈只差一線就要斷裂時,宜市長官突然宣布,賭牌在春節(jié)后將重新輪換。
本來按邵英祿在宜市的地位,賭牌輪換也不過走個過場,大頭還是他的。誰知不久前,有風(fēng)聲傳出來,說這次輪牌,就是為了把賭牌從邵英祿手里抽走。
邵英祿為了賭牌和資金,跑得焦頭爛額,回到車?yán)?,連笑都笑不動。
另有喻霽和溫常世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讓他很不好過。
邵英祿這些天酒局宴會去得勤,見的人多,總有沒眼力見的上來旁敲側(cè)擊問他,喻霽和溫常世,究竟算是什么關(guān)系。
別說知不知道溫常世和喻霽什么關(guān)系,邵英祿跟喻霽已經(jīng)幾個月沒聯(lián)系上了。
喻霽已經(jīng)成年了,還有信托金,外公不在人世,喻霽無牽無掛,要離開邵英祿的掌控輕而易舉。
邵英祿打他電話,發(fā)聲情并茂的語音簡訊,從未收到過回應(yīng)。
別人來問他,邵英祿也不知找誰去問,甚至恨不得跟別人說,我不知道,你們?nèi)枏埣夷莻€小兒子張韞之,他肯定知道得比我清楚。
“祿哥,”岑慧珊的聲音在邵英祿耳朵邊上輕柔地響起來,她伸手揉著邵英祿擰起的眉心,道,“我明天帶子函去茂市考學(xué),你還記得吧?”
邵子函是岑慧珊最小的兒子,即將上初中,
“記得,”邵英祿道,“怎么?”
“明早上吃飯,你給他鼓鼓勁。”岑慧珊微笑著說。
邵英祿突然想起喻霽上初中的情景,喻霽提著書包,站在住宿樓下,張韞之身邊,笑瞇瞇地跟他揮手,說:“老爸再見?!?/p>
他又細(xì)想自己最后一次看見喻霽,在商會的十周年慶上,但喻霽的樣子,他卻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了。
喻霽從小到大,讓他操心的時候甚少。仿佛邵英祿希望喻霽如何,喻霽就會如何。邵英祿也知道,喻霽的妥協(xié)大部分是由于外公在邵英祿手里,但喻霽乖巧的時候,邵英祿總抱著一絲僥幸,希望這份乖巧是喻霽的真心。
“知道了?!?邵英祿收了心,點頭道。
2.
下午三點,岑慧珊帶著邵子涵從學(xué)校出來,天光正好,她還不想回宜市,原準(zhǔn)備帶著兒子去逛街,但邵子涵不愿意,說想去茂市某個展館看一場什么動漫展覽。
岑慧珊對這些毫無興趣,但兒子開口了,她也不好說不,便讓司機(jī)往展館開。
說動漫展覽,岑慧珊還以為人不會太多,沒想到隊伍排了很長,兩個人等了半小時才進(jìn)場。里面的動漫人物她都不認(rèn)得,邵子涵看得津津有味,還用手機(jī)拍許多照片,在同學(xué)群間傳閱。
他要不就是抬頭拍照,要不就是低頭回信息,走得很慢。岑慧珊無聊透頂,想找個地方歇歇,一移眼睛,竟然看見了喻霽。
喻霽穿著休閑服,側(cè)對著她,站在一尊卡通雕像前仔細(xì)欣賞。
“小喻!”她忙不迭叫了一聲。
喻霽聽見了,轉(zhuǎn)頭來看,見是岑慧珊,愣了一下,還算禮貌地點了點頭。
岑慧珊想著給老公打探打探情報,沒去管在身后拍照的兒子,湊到喻霽身邊,問他:“小喻,你最近在茂市做什么呢,一個人來的?”
喻霽說是,沒回答做什么的問題,岑慧珊沒氣餒,又說:“我?guī)ё雍瓉砜济械墓?,他要是考上了,還要你多照顧呢。”
喻霽象征性地“嗯”了一聲,恰好手機(jī)震了,他就對岑慧珊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接電話了。
岑慧珊豎著耳朵聽,聽喻霽的回答,像是有人問他在哪兒。
“嗯,對,”喻霽低聲說,“這么巧?”
他聲音里帶上了些笑意,說:“那我來看看你?!?/p>
說罷便往樓上走。岑慧珊想了想,回頭去跟兒子說讓他在展館里等著,而后便悄悄跟了上去。
喻霽上了樓,出了展館門,岑慧珊一路跟了出去,經(jīng)過商場和走廊,又上了樓,走到了大樓A座和B座間小道的門口,喻霽停住了腳步。
茂市天氣一向多變,方才日頭還大得很,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起雨了。A座和B座離得不遠(yuǎn),但小路上沒有擋雨的地方。
喻霽猶豫不久,走了出去。
喻霽和溫常世的事,岑慧珊聽了不少個版本。
最準(zhǔn)的可能是朱太太跟她講起的,說那天溫常世發(fā)了挺大的脾氣,然后就把喻霽帶走了。朱白露或許知道更多內(nèi)情,但據(jù)朱太太說,朱白露對她爸媽也三緘其口,什么都不肯說。
岑慧珊知道,在邵英祿心里,喻霽是最特別的。不論她培養(yǎng)多少個優(yōu)秀的兒女,喻霽都不同。但她爭都不爭。反正誰笑到最后,誰才笑得最好。
她一個漁家女出身,孤身一人帶著孩子,耐心等待那么些年,不也耗得喻幼怡病死后,做成了邵英祿的太太嗎。
且喻霽一個男的,沒名沒分跟著溫常世住到茂市,邵英祿背后都快被人給笑死了,再紅的朱砂痣也得變成蚊子血。
岑慧珊躲在柱子后面探頭去看。
她大半輩子沒做過這么偷偷摸摸的事,心里也有點忐忑,不過為了好向她老公打小報告,傳遞一手消息,不光彩就不光彩吧。
她見著喻霽往前走了沒幾步,B座門口有幾個人也走了出來。
岑慧珊細(xì)細(xì)一看,辨認(rèn)出來,為首的一個是溫常世,一個是茂市新上任的財務(wù)部長。
兩人的秘書都撐開了傘,為他們遮著雨。溫常世拄著一根拐杖,他一看到喻霽,便把拐杖給了秘書,拿過秘書手里的傘,匆匆往喻霽的方向走過來。
看溫常世的走路姿勢,傷好得差不離了。
溫常世走到喻霽面前,給他遮住了雨,低頭對他說:“又沒帶傘,走出來干什么?!?/p>
“小雨而已?!庇黛V不在乎地說。
“小雨也躲著,”溫常世道,“上次是誰淋雨感冒?”
B座門口的部長一行人也走了出來。
岑慧珊看見溫常世一手撐傘,一手捉住了喻霽的手,轉(zhuǎn)頭十分自然地對部長介紹喻霽。
部長剛來茂市,沒人跟他說起,不明情況,便問溫常世:“這位是令弟?”
“愛人?!睖爻J姥院喴赓W地說。
岑慧珊頗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在大宅的客廳里等到凌晨,才等到邵英祿醉醺醺地回來。
她剛開口說自己白天的見聞,邵英祿聽見溫常世的名字,臉色就冷了,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封請柬,扔在沙發(fā)上。
岑慧珊看了邵英祿幾眼,小心翼翼拿過來,翻開請柬,手也頓住了。
上頭寫喻霽和溫常世下月在宜市辦婚禮,邀請邵英祿出席。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