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的片段，是唐琢電影里唯一明亮、溫暖的畫面。他要讓觀眾像飛仔那樣，想起午后，腦中就只有菲姐搖晃咯吱的彈簧床、凝在皮膚上的汗珠和嗡嗡的電風(fēng)扇，好像這樣的沉悶永遠到不了頭。

商陸白天從不找他，他的所有獨白都發(fā)生在日暮之后。地方都是商陸找的，江灘、巷子、小酒館、夜市、地鐵站。

橙紅色的馬賽克墻被頂燈一照有些泛黃——這是寧市最早的幾個站之一，空氣里有陳舊的霉味，也沒有玻璃防護門，柯嶼站在警戒線旁，地鐵啟動經(jīng)過的風(fēng)帶起額發(fā)，談到麗江時，他半轉(zhuǎn)過臉，對鏡頭孩子氣地一笑。

故事斷斷續(xù)續(xù)講了九天，商陸每天都在下班時準時出現(xiàn)在士多店門口。

“兩聽可樂，謝謝?！?/p>

一罐自己喝，一罐扔給柯嶼。

“今天去哪里？”

兩個人便握著可樂罐，慢悠悠地晃蕩過去。

到第十天，故事講完，柯嶼以為商陸不會再來，但拉下卷簾門準備走的時候，還是在街角看到了他正在打電話。

他走過去，“等我？還是恰巧?！?/p>

商陸手指抵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見柯嶼像要走，便拉住了他。

他的力氣很大，拉著人有股理所當(dāng)然不容分說的強勢?？聨Z的小臂被他握在掌心，好笑地歪頭看他。

商陸不得已拿遠手機，做唇型輕聲︰“等我?！?/p>

柯嶼便真的站著等他，順便看他。

對于寧市來說，現(xiàn)在就是冬天了，路上行人都穿外套，只有商陸只穿了一件黑色半袖T恤，領(lǐng)口還是掛著那條克羅心銀鏈。大概是有錢女友送的。他長得不單純是帥，眉眼里還有股桀驁，柯嶼無聊地想，他這樣的進去娛樂圈，恐怕拍不了兩部片就會被拐去當(dāng)流量。

風(fēng)吹過，他穿著衛(wèi)衣都覺得冷，再看商陸，……好像甚至都沒感受到那股風(fēng)。

商陸打完電話后一垂眼，發(fā)現(xiàn)柯嶼臉色有點紅。

“你臉紅什么？”

“你瞎了?！笨聨Z淡定地說，把腦子里菲姐那句要命的“年輕的快樂”給硬生生壓下。

商陸鎖屏手機︰“這幾天拍攝辛苦了，請你看電影?！?/p>

柯嶼心里有不好的直覺，現(xiàn)在是淡季，因為都壓著要去春節(jié)檔廝殺，上映的片子寥寥無幾，而其中票房最好的就是栗山的片子。?本?作?品?由?思?兔?網(wǎng)?提?供?線?上?閱?讀?

“看哪部？”他不抱希望地問。

商陸沒給他選擇的機會，“栗山的?！?/p>

柯嶼︰“……”干。

他果然不是一個運氣好的人。

第9章

“不巧，我今晚上有事。”柯嶼拉下口罩，公式化地微笑一下。

商陸有點意外，“這樣。”他無奈地一聳肩，倒也沒有勉強柯嶼的意思，只略微遺憾地說︰“那我只好自己去了?！?/p>

人走出兩米遠，柯嶼反應(yīng)過來了，既然對方無論如何都會去看，他在旁邊似乎還能更坦然一點。

“等一下！”他叫住商陸。

“怎么？”

“我跟你去?！?/p>

商陸挑眉︰“你不是有事嗎？”

“怎么，又不歡迎了？”口罩被手指勾下，柯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我走了?！?/p>

商陸一把拉住他，無奈嘆口氣︰“柯老師，你真的很會欲擒故縱?！?/p>

柯嶼一歪腦袋︰“過獎了?！?/p>

城中村附近都是小電影院，看栗山這部純膠片拍攝的大片很浪費，商陸選了市區(qū)的GC中心，要打車過去。兩人一同坐上出租車后排，三十分鐘的車程，商陸全程都在聊微信，偶爾想起來瞥一眼，發(fā)現(xiàn)柯嶼頭歪在車窗上，已經(jīng)睡了過去。大概是吸窒悶的緣故，他并沒有完全戴上口罩，而把口鼻留在了外面。

睡著后也是一副淡漠的樣子，長而直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洼暗影，從駕駛座車窗灌入的夜風(fēng)帶著涼意，隨著轉(zhuǎn)彎直行紅燈綠燈的節(jié)奏，反復(fù)將他的額發(fā)吹起，又落下。

“師傅，麻煩把窗戶關(guān)上?！鄙剃懙穆曇舻投判?，伴隨著車窗升上的摩c聲，一起溫柔地滲透到了柯嶼淺睡的夢里。

車子在商場正門停下，商陸掃碼付款，等下車時發(fā)現(xiàn)柯嶼不僅把口罩戴得嚴嚴實實，還順便攏上了黑色衛(wèi)衣兜帽，鼻梁上也架上了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的一副銀色眼鏡。他還沒問什么，柯嶼先說︰

“冷?！敝笧槭裁创髅弊印?/p>

“近視。”指為什么要戴眼鏡。

商陸︰“……”

行吧。

《山》是基于架空背景的一部純現(xiàn)實主義手法拍攝的片子，卻同時也有很強烈的象征性，以至于上映至今，影評人一直對這部片究竟是現(xiàn)實主義還是□□而爭論不休。故事講述的是現(xiàn)代文明下最后一個高山部落的故事，一藍一紅兩個山寨從內(nèi)訌敵對到聯(lián)手抗敵，最后一起戰(zhàn)死至最后一人，整部片子充滿著暴力美學(xué)與古典悲劇之美。正因為故事如此血腥沉重，出品方才放棄了春節(jié)檔大盤。

事實證明，這一策略是正確的，上映近一個月，票房走勢還在持續(xù)上升，雖然不是周末，但夜間場次依然爆滿，需要排隊進場。

商陸從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