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戲樓里傳出清脆的笛聲,或寒暄或私語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那道來自夏三姑娘,讓謝蘭綺極不自在的眼神,也收斂了。
“娘,現(xiàn)在唱的是什么?”
謝蘭綺對聽?wèi)驔]多大興趣,也很少聽,悄悄問梁氏。
“《驚鴻記》中《學(xué)士醉揮》那出。”梁氏極有興致,“是江南大雅班,水磨調(diào),我早聽說他們戲好,可惜一直沒趕上,這次也是托大長公主的福。扮演李太白的于飛泉是正當(dāng)紅的角兒,唱功、臺步、身段都沒得說?!?/p>
“李太白?這是講詩仙的故事嗎?”謝蘭綺不懂就問。
“給你,自己看,戲都開始了,好好聽?!绷菏习咽诌叺某~戲單塞她手里,不再理她,全心神的投入聽?wèi)蛑小?/p>
謝蘭綺握著唱詞戲單驚呆了,她從未見過梁氏這種神態(tài),就像前世那些追星的中年女士。
再不敢打擾梁氏,謝蘭綺默默看完唱詞,原來這折戲唱的是唐玄宗與楊貴妃沉香亭賞牡丹,唐玄宗嫌棄舊樂詞,詔詩仙李太白寫新詩。詩仙李太白醉酒入宮,戲弄高力士磨墨、脫靴,三首《清平樂》揮毫而就的故事。
這個故事可說是耳熟能詳了,謝蘭綺再聽,就聽出味兒了。
演詩仙李太白的那人,扮相不俗,為了演出醉態(tài)故意走得飄飄搖搖,依然玉樹臨風(fēng)、瀟灑飄逸,頗有詩仙飄飄欲仙的謫仙氣度。
不知不覺謝蘭綺就聽了進去,直到這出戲結(jié)束,已是到了中午。
公主府的侍女輕聲稟道:“夫人、姑娘若要用飯食,可去外間廳堂。也可在這兒略用些點心,一刻鐘后開始唱全本的《玉簪記》?!?/p>
戲癡寶泰大長公主坐得穩(wěn)穩(wěn)的,梁氏自然也不動,全本的《玉簪記》得半下午,謝蘭綺一日三餐規(guī)律得很,“娘,我去用飯?!?/p>
梁氏清楚這個女兒的怪癖,也不勉強她,“去吧,凡事小心些?!?/p>
又囑咐了蝶夢一通,才放她離開。
謝蘭綺一動,跟著長輩過來的姑娘們陸陸續(xù)續(xù)起了身。
“你還愣著做什么?快跟過去。”夏府如今的當(dāng)家夫人,夏三姑娘的嬸娘,推著她催促。
夏三姑娘身子一歪,眼圈紅紅的,與她們挨得近的夫人們,隱晦的打量了幾眼,對這個父母早亡,在叔嬸手底下生活的三姑娘隱隱的同情。
“安遠(yuǎn)侯世子這都多久沒有登門了,你兄弟在學(xué)里大話都許了,到時候他拿不出好刀好馬,還要不要臉了?”夏嬸娘深恨夏府貧困,早把安遠(yuǎn)侯世子當(dāng)做自家侄女婿,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哪里能忍,“肯定是顧忌是靖安伯府,真真可恨。謝家那丫頭,聽說是個性子軟的,又不能生孩子,你先去看看她,想法子讓她丟個丑,就算將來名分定了,她也不敢在你面前擺譜?!?/p>
夏嬸娘幾乎明說了要送她去做妾,夏三姑娘指甲陷進掌心里,趙瑨明明答應(yīng)要明媒正娶她的,她不信他舍得讓她做妾。
“菱兒都聽嬸娘的。”在夏嬸娘面前,不管心里怎么想,夏三姑娘面上都是溫馴順從的。
......
用過午飯,謝蘭綺打了個呵欠,睡意襲來。她有午睡的習(xí)慣,到了這個點就困,這種狀態(tài)是沒法回去的。
為了驅(qū)逐困意,謝蘭綺帶著蝶夢,主仆二人走出廳堂。一出去,外面就是大長公主府的花園,樹木花卉,假山亭榭,應(yīng)有盡有。
“姑娘,那處亭子位置既不偏僻,里面也沒人,去里面歇會兒吧?!?/p>
謝蘭綺看了眼,確實不錯,后面倚著假山,前面花木掩映,左右兩面的視野開闊,能看到亭子中景象,反而不會出什么么蛾子,便走了進去。
“姑娘你看,好多蝴蝶。”
這亭子旁不知栽了什么,特別吸引蝴蝶,好幾只粉白色的蝴蝶從亭子里掠過,飛得很慢,這些蝴蝶翅膀末端拖著兩條長長的飄帶,煞是好看。
蝶夢因著姑娘取得名字里有個蝶字,特別喜歡蝴蝶,眼睛追著蝴蝶看個不停。
謝蘭綺看著這些自由自在飛舞的蝴蝶,莊生蝶夢,目露悵然,索性閉上了眼睛。
片刻后,暖風(fēng)一吹,暖陽一曬,謝蘭綺眼皮發(fā)黏,枕著蝶夢的肩,睡了過去。
“哎呀,又撲空了。”有女聲抱怨。
五個眼熟的姑娘,追著忽忽悠悠飄飛的蝴蝶,到了這兒,嘰嘰喳喳不停。
夢中謝蘭綺化成了蝴蝶,一直飛,一直飛,終于看到了一棟兩層小樓,那是她家啊,她激動極了,只要飛過去,她就回家了。
眼見就回家了,忽然一聲高喊,身體反射性一哆嗦,天地瞬間轉(zhuǎn)換,謝蘭綺眼睛半睜,人還在夢里恍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