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說話,御書房寂靜一片,呼吸可聞。
陳則銘頭皮直發(fā)麻。
萬歲在懷疑我……,這個念頭讓他既難受又驚恐。
皇帝低聲道:“卿……為何不答?”那聲音并不嚴厲,但有種冰涼刺骨的東西隱含其間。
陳則銘緩緩擡起頭,皇帝正冷冷凝視他。
第16章
40、陳則銘低下眼,“萬歲……”他想起數(shù)日來自己查詢此事時的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其中的煎熬挫敗,這幾年來的痛苦堅持,戰(zhàn)場上的浴血奮戰(zhàn),突然間有些心灰意冷。自己期待的是這樣一個下場嗎?
有些事情也許做不到,就是注定做不到了,再努力也沒用,所謂盡人事知天命便是如此嗎?
靜了片刻,方有力氣接著說完這句話,“萬歲若是懷疑臣……”
他取下自己頭盔,“萬歲若是懷疑臣,就請摘下臣這顆頭顱……,臣定然毫無怨言。”說著重重叩倒在地。
說他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此刻他最期望的就是能用一腔熱血來洗刷自己的清白,然后哪怕只換取那個人臉上的一絲后悔也好。這當然是意氣之爭了。
皇帝審視般的目光漸漸從狐疑變得柔和,他看出他必死的決心和憤怒,反而覺得高興,“朕不過是被人戲弄而有些惱怒罷了,卿不必如此,起來吧?!?/p>
陳則銘有些驚訝,皇帝對自己的態(tài)度確實在變化,他不再用那種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刻意給他難堪,他為自己和他解圍,來盡量保持一個良好的交談氛圍。
也正是因為尊貴者這樣的改變,陳則銘才無法如以前一般頑抗到底了。
陳則銘將那幾百名兵士全部換下,他們失去了入宮當值的資格,并被勒令強行退伍。
另外他也加強了對繼任入宮衛(wèi)士的審核,想當值的將士必須有五個保人擔(dān)保,并且相互連坐,一旦出事,六人一起處罰,這樣的改制讓他稍微安心了些,哪怕新增出來的事宜讓他更加的忙碌不堪。
兩個月后,陳貴人領(lǐng)假回府省親。早在半年前,陳府便開始準備,不但把御賜府邸翻新了一遍,更在周遍質(zhì)買了田地,修建花園。
當日,全府上下在府前等了近一個時辰,鑾駕才緩緩到了,往后望去看不見隊尾。
陳睹很是驚訝,這架勢這氣派,遠遠超過貴人出行該有的規(guī)模,倒似乎是皇帝御駕親臨。顫巍巍上前迎接,聽太監(jiān)宣,果然是皇帝到了,全家人慌忙跪倒。
皇帝踏下車,往那新園子看了幾眼,微微笑道:“老卿家,多年不見身體可還硬朗?”陳睹連忙應(yīng)諾。
陳則銘前兩日才回的京城,站在父親身后,也是畢恭畢敬候著?;实勰抗庖粧叨^,嘴角微微勾了勾。
到了夜間,用膳完畢后,皇帝看了會戲,便將陳則銘叫到房中,詢問征丁事宜。
陳則銘道自己四處尋訪,已經(jīng)在某處找到兵源,正在張榜征兵。他提到此事,想起自己辛苦跋涉,終有成果,心中很是高興,禁不住有些眉飛色舞。說著說著,發(fā)覺皇帝含笑看著自己,眼中隱隱發(fā)亮,不由吃驚,頓時遲疑下來。
皇帝道:“接著說?!?/p>
陳則銘心中大亂,哪里還有興致,鎮(zhèn)定片刻,簡單幾句便把事情講完了。待他停下,皇帝果然伸手來摸他臉頰。之前,皇帝賜座時,他也沒覺得如何,揀皇帝不遠處坐下了,此刻才大是后悔,該更坐遠些才是。
皇帝輕聲道:“之前,朕只顧沉溺往事,卻沒注意過卿果然是俊逸非常?!?/p>
覺著那只手玩笑似在他臉上掐了一把,陳則銘垂下目光,不敢掙扎,心里卻終是難受。隔了片刻,皇帝的手朝他胸前衣襟伸了進去,他駭了一跳,抓著那手跳了起來,“萬歲!”
皇帝詢問般看著他,似乎自己做的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倒是他的逃脫讓人不解。
陳則銘氣結(jié)之余,又不得不解釋:“……這,這是臣的家中,不比宮中禁衛(wèi)森嚴,人多口雜,若是,若是……”
皇帝微笑看著他,陳則銘下半句居然便噎住了。
皇帝道:“陳將軍想得太多了,此刻前院熱鬧,大家都在看戲,怎么會有人來。再說了,縱然有人來,屋外衛(wèi)士難道是擺設(shè)?”陳則銘無言,皇帝嘆息一聲,“卿若是擔(dān)心,那便沒法子了……”聽他語氣似是要放棄,陳則銘暗中松了口氣。
正要告退,突然被人迎面推了一把,駭一跳的同時險些摔倒。正退間,足下又絆到一物,一腳踏了個空,更是站立不穩(wěn),踉蹌著連退了幾步才停下。
匡當一聲響,倒的是方才腳旁的凳子。而背上所靠又硬又冷,卻是撞到了墻上。
睜開眼,皇帝已經(jīng)壓到他身上,正瞧著他微笑。
兩人靠得甚近,彼此呼吸都感覺得到,陳則銘苦笑道:“萬歲……總是如此。”
皇帝柔聲:“朕就是喜歡突然壓倒卿,更愛看此刻你面上的神情?!闭f著伸手將他雙腕舉過頭頂錮住,其實陳則銘若要掙扎,皇帝又怎么擋得住,可他偏偏知道他不敢。
陳則銘面色變了變,終不再開口。
皇帝仔細看看他,朝他項間吻了下去,說起來奇怪,似乎從最初到現(xiàn)在,兩人都不曾碰觸過對方的雙唇。陳則銘額間隱隱見汗,只是閉目,緊緊抿著嘴,卻并不抗拒。
正是漸漸興起時,突聽門外“哢嚓”一聲響,似乎是有人踏斷了樹枝,皇帝擡頭喝道:“誰???!”
陳則銘立刻扯起衣服,撞破窗框,流星般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