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踏出門的時候,韓有忠追上來,“等等,……這藥怎么用?”
陳則銘停下腳步,“每日三次,每次一丸,冷水送服?!?/p>
韓有忠分明聽到了,卻沒離去,停留在原地看他。那斑白的發(fā)不如從前那樣梳理得整整齊齊,而是零碎地在風(fēng)中飄動。
陳則銘覺察到那眼神中的異樣,卻只是瞥了他一眼,“韓公公還有事?”
韓有忠佝僂著腰退了回去,也不答話,更不答謝。
身旁的衛(wèi)士道:“這老頭好生無禮!”
陳則銘盯著那已經(jīng)開始蒼老的背影不語,他有些忘記從前的韓有忠是什么樣子了,但他又明明記得來家中宣旨的韓公公是神氣活現(xiàn),讓人有些生厭的。然而眼前這個卻不是。
半晌他才道:“其實這個人還很貪財……,真是……出人意料的忠誠哪?!?/p>
另一名神情冷漠些的少年衛(wèi)士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陳則銘偏頭看他一眼,笑道:“怎么了,獨孤?”
那被稱為獨孤的少年想了想道:“那藥是我找的,怎么下也是杜大人出的主意,可大人方才為什么要那么說?”
這少年是七年前被陳則銘在荒山中揀到的,從小養(yǎng)大,說是貼身侍衛(wèi),其實情同父子。此子名呼獨孤航,性子冷漠,不愛近人,按說此刻他早該叫陳則銘為王爺了,偏偏他口里的稱呼還是從前的“大人”,陳則銘知道他性子古怪,也從不與他計較。
陳則銘微微一笑,“你是我的親信,你找的跟我找有什么不同?況且……,杜大人用的時候也是同我商議過的?!?/p>
獨孤航低頭,固執(zhí)道,“可這樣說法損害了大人威名?!?/p>
他見過陳則銘在戰(zhàn)場上無數(shù)次的攻無不克,全心臣服之下早將他當(dāng)做心中的神邸一般,哪怕是陳則銘本人要自行抹上污點也是不能容忍。
陳則銘知道獨孤是愛護(hù)自己才有這么奇怪的計較,感嘆之余卻又忍不住好笑。這孩子雖然劍法騎射難有敵手,可攪在這政局中卻還是還天真了。
沉吟了片刻,道:“那我之后不這么說便是了?!彼麑@孩子總是有些寵溺,心疼他自幼孤苦,況且之后這種不光彩的事原也犯不著再提。若不是方才氣得狠了,本不會拿出來說。
此刻雖也并不是后悔,可傷人傷己原是互為表里的事情,所以他這時候的心情也絕對稱不上愉快。
獨孤航一貫冷峻的臉上露出輕微的笑意,顯然很是高興。
有了解藥,蕭定的身體便無大礙,再過了一陣子,漸漸好了起來。
陳則銘得知消息后,只是派人去傳了個話,傳話的目標(biāo)是韓有忠。原話是——你若是想兩個人都活得長些,人前人后便不要再稱一個被貶為庶人的人為萬歲。
傳話時,來使當(dāng)然也沒必要避著這個被貶為庶人的人。
蕭定懶散靠在床頭閉目聽著,似乎事不關(guān)己,也看不出喜怒。
韓有忠板著臉聽著,更不答話,從來都是他訓(xùn)人,如今失勢了,連個小兵都爬到他頭上了,越聽越是滿心地憤恨。
待來人走后,韓有忠跺腳將九泉下的陳睹罵了個狗血淋頭。只恨他教子無方,養(yǎng)出了這么個不知好歹的叛臣賊子。等罵完了,心里回頭一想,你自己不也是左一個萬歲右一個萬歲,怎么沒怕砍頭來著。
而另一邊,陳則銘很快將這個人和這擋子事放了下來。
他要應(yīng)付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比如說新君面對眾臣的笨拙怯生實在很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種決策失誤的懊惱;比如說殿前司樸寒始終不滿自己將殿前司重新收歸麾下,屢屢鬧事;比如說朝中也不泛舊臣,暗中咒罵自己的狼子野心忘恩負(fù)義——當(dāng)然自己可以當(dāng)沒聽到;還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