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移的密碼一直都是海賊王那個男主角路飛的生日。
剛才他一試不對,段移把自己手機拿回去,按了幾個數字,蔣望舒納悶:“你改成這個干什么?”
0922。
是每一年的秋分。
“我忘記了?!倍我崎_口:“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改的?!?/p>
解鎖的時候,這個日期就像是刻在腦海里的一樣,沒等他思考,手指憑借記憶,本能的就按了出來。
蔣望舒:“這誰生日?。俊?/p>
段移還是那一句話:“忘記了。”
蔣望舒打開微信二維碼,幫段移掃了一下。
結果公眾號直接彈了出來,蔣望舒愣了一下,體驗員開口:“同學,你在我們這兒有來過啊?”
段移抬頭看著他,蔣望舒道:“沒來過啊,今天是第一次來吧?!?/p>
體驗員查了一下段移的手機號碼,他們店的后臺顯示出,段移在去年十一月左右來過一次內存驗館,而且還在這里留下來一個時間膠囊。
段移愈發(fā)茫然,與此同時,心臟也在砰砰砰地跳動著。
他好像有一種奇異的預感,強烈的提示他,要他把自己的時間膠囊拿出來看一眼。
蔣望舒嘀咕一句:“我還以為你沒來過,那你還能體驗嗎?”
段移沒理他,而是站起身:“把我的時間膠囊拿出來,我要看?!?/p>
體驗員:“確定嗎,這個膠囊應該十年后才打開。”
段移:“我現在就要看?!?/p>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十一月的時候來過這里。
體驗員找段移的時間膠囊還找了挺久的,不過膠囊不大,也不占地方。
在他們的儲藏室第二排第三個,體驗員當著段移的面拿出來,段移迅速就打開了時間膠囊。
里面是半張紙,撕的不是很規(guī)整,上面只有一行字。
給十年后的我:
哈哈,我什么也沒寫,想不到吧!略略略!
還有一行小字:最最最最最最喜歡你!
字的最下面,有好十幾朵簡筆畫小花。
蔣望舒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后捧腹大笑:“還好你沒有十年后來看,不然一定會被十年前的自己氣死哈哈哈哈哈!”
段移把時間膠囊合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問道:“只有這一個嗎?”
體驗員:“您來的時候就只存了一個?!?/p>
段移卻覺得還有一個。
他的目光落在三號格邊上的儲物格,體驗員的視線落在上面,“咦”了一聲:“這里怎么有一個沒有名字的?”
郝珊珊在外面喊他們,蔣望舒答應一聲,然后拽著段移就出去了。
“我們去五云山住吧,找到一家民宿,就在山腳。等明天早上入看五云山的日出,我聽說山上還有個寺廟,許愿賊靈,去不去?”
“許愿靈必須去??!我高考就指望著神仙保佑了!”方丈“阿彌陀佛”一聲。
蔣望舒又看段移,段移的視線還停留在店里。
“你看什么?”
段移開口:“我想看看那個空格里面的是什么?”
蔣望舒:“什么空格?”
段移偏執(zhí)的開口:“那個沒有名字的儲物格里,我想看。”
蔣望舒:“……那是別人的東西吧,怎么可能給你看。”
他拉著段移:“走吧,我看你困得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別管那些了,先找個地方吃飯,吃你最喜歡吃的怎么樣?”
“干杯——”
天色已經全都暗了下來,蔣望舒他們已經在民宿里洗完澡,此刻正穿著睡衣享受著成年的第一個夜晚。
夏天的熱浪帶著風吹拂在少年們的臉上,山腳下的風也沒顯得很涼快。
“為了清華!”蔣望舒舉杯。
“為了復旦!”
“為了人大!”
“為了北電的小姐姐們!”平頭先干了。
郝珊珊笑著推了他一下:“我去你的!”
成年禮之后,桌上的可樂被換成了啤酒。
苦澀的味道灌進了喉嚨里,郝珊珊狂吃了兩塊牛肉才把啤酒奇怪的味道壓了下去,她“哈斯哈斯”喘著氣開口:“段班人呢?”
蔣望舒放下杯子:“剛才說困了,就去睡了。”
燒烤店就開在民宿的邊上,正對著他們的房間燈光已經熄滅了。
郝珊珊小聲道:“段班最近真的很愛睡覺,而且也不愛說話了,總覺得他心事重重的……”
平頭喝的暈乎乎:“我記得之前也是,在我們宿舍哭了好久,說是壓力太大了……其實我壓力也挺大的,就是沒到段班那個程度……”
蔣望舒站起身:“我去看看段移。”
郝珊珊抬著頭看著他走上二樓,段移房間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蔣望舒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把聲音都隔絕在門外。
屋子里的空調開得很低,段移蓋著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團。
蔣望舒坐在床邊,側過身借著外面的路燈打量著段移。
他這位青梅竹馬,睡著的時候比睜著眼看起來更加稚嫩,臉上全都是干涸的淚痕,枕頭上泅濕了深深地一片。
段移即使在夢里也睡的不安穩(wěn),眼淚悄無聲息的劃過鼻梁,然后濡濕了頭發(fā)。
蔣望舒替他把耳邊的眼淚擦干凈,看見段移微微張嘴,似乎在說什么。
他俯下身,聽到一個很模糊的字。
“聲……?”蔣望舒嘀咕一句:“什么聲???”
他面色憂愁的看著段移,像看著一個絕癥患者,唉聲嘆氣,用手不停地給段移擦眼淚:“你怎么了啊……”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怎么一下子就這樣了……”
蔣望舒嘆了好幾次氣,最后沉默著給段移掖好了被子,關上了門。
“吱呀”一聲之后。
房間里徹底陷入了黑暗。
段移慢慢地睜開眼,睫毛很沉重,掛著一串細小的淚珠。
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果然又是哭醒的。
段移剛才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中的少年站在一棵巨大的花樹下面。
花開的正茂盛,風一吹,花瓣就跟雨一樣落下來。
段移覺得那棵花樹明明離自己很近,可是等他抬腳往前走時,甚至從走變成跑,也無法與花樹下的少年拉近距離。
他坐在床上靜默了很久,然后掀開被子,從二樓的窗戶悄無聲息的翻了下去,落在了青石板的小路上。
段移認為自己需要和迫切的去確認一件事。
路兩邊的燈光閃爍著,一路延展到馬路上。
段移沿著馬路一直跑,重新回到了內存驗館。
這個時間點,體驗館已經快關門了,段移直接走進去,然后鬼迷心竅的找到了沒有名字的那一個儲藏柜。
緊接著,趕在體驗員來之前,把柜子強行給拉開了,里面只有一枚小小的時間膠囊,段移握著它的時候,手抖得那樣厲害。
以至于打開它好幾次都沒成功,段移越開越急,越急越打不開,鼻尖冒著碎碎的汗珠,眼淚也冷不丁涌上了眼眶,連帶著看著手里的膠囊都變得模模糊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傷心。
段移用力的掰開它,時間膠囊里只有一張小小的紙條。
然后他整個人如同雷擊一般,愣住了。
豆大的淚珠沒有瞬間醞釀,就這么砸在了紙條上。
無數絕望模糊的夢在這一刻重疊在一起,成了腦海深處的記憶,像海水漲潮一般,全都涌進了心里。
那紙上,夢中少年的筆鋒瀟灑遒勁,肆意囂張。
偉大的高中生盛云澤和更加偉大的盛云澤三大定律:
一:“規(guī)律星系……即距離越遠,速度越大……”
二:“當黑洞……的行星的連線……則與距離持正比……”
三:“我永遠不會離開段移?!?/p>
“你是不是還少寫了一條?”
朦朧間,如同在水下一般,段移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轉過頭,好像看到了兩個少年在他面前擠在了一張桌子上。
就像是舊電視的畫面一樣。
段移看到那個自己說:“不是有三條定律嗎,你怎么只寫兩條啊?”
另一個少年理直氣壯:“我沒想好第三條寫什么。”
段移想去看,少年遮住了自己的紙條:“不給你看?!?/p>
段移又聽見自己懊惱的開口:“你幼稚!”
他不知道,少年遮住紙條,咬著筆頭,認認真真在半張白紙上寫下了最后一條定律。
偉大的高中生盛云澤能想出來最鄭重的承諾:“我永遠不會離開你?!?/p>
那少年曾經站在一望無際的夜空中,對著漫天繁星張開雙臂,也向他這樣承諾道。
比宇宙中存在的任何一條古老的規(guī)律都要沉重。
是少年不知天高厚、沉甸甸的愛情。
與浪漫的星辰和漫長的時間一起永恒的存在。
“我永遠保護他,永遠不讓他為我而哭?!?/p>
盛云澤這樣寫,卻讓段移死死地捏著紙條,抵著柜子,嘶聲力竭,為他泣不成聲。
他把自己緊緊地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用來隔絕整個陌生龐大的世界。
段移緊閉著雙眼,連呼吸都凝滯了,缺氧讓他的心臟好像被絞成了碎肉,他茫然地想道:如果這是夢的話,為什么我還沒有醒來。如果這不是夢的話,為什么我還沒有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