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是全賣完了？”

“誒，可不是，今天有人來搬貨?！壁w掌柜喝了口茶，“明兒還有一批，送完了東西，把剩下的錢款一付。”

他搓著手笑道，“那就是滾滾的白銀??！”

“小姐?！眲傉f著話，江城自門外進(jìn)來，身邊領(lǐng)著一個(gè)小小矮矮的身影，他恭敬道，“小婉帶來了?！?/p>

聽罷明霜眉梢一挑，登時(shí)眉開眼笑︰“呀，小婉到了。”她急忙把茶杯放下，手一張開就喚道︰“來，過來我瞧瞧。”

一看明霜在那兒，高小婉飛快撒了江城的手，避瘟神似的撲了過去。

“你就那么怕他？”明霜笑吟吟地?fù)崦X袋，從袖中掏了一小包糖果塞到她懷里去，回頭朝趙良玉道︰“這孩子爹爹犯了事，無依無靠的，進(jìn)我府上太麻煩，我想先讓她住在你這兒?！?/p>

“好好，這個(gè)不成問題。”趙掌柜滿口答應(yīng)，“鋪?zhàn)雍笤豪锏目辗块g多著呢，我這就讓人去收拾一間?！?/p>

“麻煩你了?！?/p>

偏廳里只剩下他們幾人，江城不說話，杏遙沒吭聲，明霜見高小婉兀自縮在她懷里安靜地吃糖果，抬眼朝著他搖頭︰“你別老板著一張臉，不把人嚇到才怪?？煨σ粋€(gè)?！?/p>

他嘴角動(dòng)了一下，頗覺尷尬地與她對(duì)視。

這次她連眼皮都懶得抬了，抱著高小婉坐到自己膝蓋上，親親熱熱地拿臉貼著她︰“小婉上回還沒講完呢，來跟姐姐說說，哥哥怎么嚇人啦？”

她歪著頭打趣︰“是搶了你的娃娃，還是說話兇著你了？”

原本不過是說笑，高小婉忽然緊緊拽住她衣擺，怯然地躲在她臂彎里，神情惶恐地望向江城，小聲道︰

“他殺了人……”

她的笑意僵在唇邊，四下里驟然寂靜，杏遙連大氣也不敢出。

明霜摟著高小婉，斂容頭一次這樣赧然地和他四目相對(duì)，江城幷未出言解釋，平平靜靜地看了她一陣，緩緩將視線挪向別處。

氣氛冷得駭人，此時(shí)在鋪?zhàn)油獾群虻奈赐韰s忽然跑了進(jìn)來，氣喘吁吁。

“小姐、小姐，夫人……夫人找您去一趟呢?！?/p>

難堪的局面瞬間被打破，明霜把高小婉放下︰“哦，說了是什么事么？”

“沒呢?！?/p>

“好?！彼＿^眼睛，神情依舊恢復(fù)如初，對(duì)江城笑道，“時(shí)機(jī)到了，打道回府吧?！?/p>

正房外，月季花開得絢麗，杏遙推著明霜在門前停下。

她盯著那門簾子，心還是跳得很快，到底是怕，抬手撫著額頭，一腦門子的汗。

“小姐……”見她這樣，杏遙愈發(fā)憂心。

“沒事?！泵魉钌钗丝跉猓D(zhuǎn)頭朝江城笑道，“小姐保證給你搞定這件事……進(jìn)去了?！?/p>

他劍眉深皺，終是沖著她背影點(diǎn)頭。

杏遙把簾子打起，屋里燃著的百和香便撲面而來，葉夫人一身錦繡鈿花褙襖，珠翠滿頭，照例是貴氣逼人，通身富麗。

明霜換上一張柔和謙遜的臉，悠悠上前問安。

“喲，回來了。”葉夫人把茶碗擱下，請(qǐng)她吃茶果，唇角蘊(yùn)笑，“早聽人說，霜兒受老祖宗教養(yǎng)，飽讀詩書，見多識(shí)廣。近來常去外頭走動(dòng)，不知見到什么新鮮事物沒有？”

她一副很欣喜的樣子，“難得您對(duì)這個(gè)感興趣，我正沒處說呢，原來京城這么大，可比我們杭州好玩多了！”

葉夫人和明錦不愧是娘兒倆，說話都愛拐彎抹角，明霜倒也不含糊，當(dāng)真一件件的把所見所聞告訴她。

“……前日有見人表演筋骨上索，不知母親可曾見過？就那么一根細(xì)繩，我真是在底下瞧著都給那人捏一把汗。

……揚(yáng)州有個(gè)叫蠻冬的，唱散樂那嗓子才叫好，婉轉(zhuǎn)動(dòng)聽，比鳥雀都鮮活。

……小掉刀這等雜耍就比較簡單了，但要上手不容易，那刀刃鋒利，倘若耍不好割到自己可是要去藥鋪就醫(yī)的，還白白花不少錢呢。”

她刻意提到藥鋪，葉夫人聽了半天都快聽出睡意來，總算是一個(gè)激靈，忙順著她的話問下去︰“說到藥鋪?zhàn)樱蚁肫鹨粋€(gè)事來。”她往前稍稍傾身，含笑道︰“霜兒是不是看中了哪家商鋪？府里好些個(gè)丫頭婆子說，你攢著體己錢打算去買下來?！?/p>

明霜講得口干舌燥，捧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抿著，聽她出聲問，很大方地承認(rèn)了︰“是啊。爹爹前些時(shí)日說想讓我打理鋪?zhàn)?，我哪有那能耐？要是把好好一個(gè)店給弄得污七糟八的，那就不好了。”

她笑得干凈利落︰“所以我想著自己買下一間來，橫豎是自己的，便是做垮了也無妨?！?/p>

葉夫人嘴上稱是，心里卻冷笑道︰說得倒輕巧，你有那個(gè)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