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昔舊時】

姚嬤嬤不愧是久經(jīng)沙場的人，做事上滴水不漏，領(lǐng)著杏遙未晚兩個丫頭把謠言傳得是繪聲繪色，偏偏又點到為止，不說清不道明，就由著人去猜去想。

三人成虎，話到了葉夫人那兒已經(jīng)是傳得面目全非。

“當(dāng)真么？”葉夫人皺著眉放下書卷，頷首去問旁邊站著的老嬤嬤。

后者忙不迭朝兩旁的丫頭們使眼色，等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才俯身對她點頭︰“千真萬確，老仆前兒還見小姐出門去看鋪子，不時也和老爺說談了幾句?！?/p>

“奇怪，無緣無故，她怎么想著要買鋪子？”葉夫人倚在小塌上，捏著一串佛珠慢悠悠的數(shù)，“那是個什么鋪子？”

“是間藥鋪，坐著數(shù)錢的營生。”老嬤嬤琢磨一陣，壓低聲音，“夫人，聽說那藥堂隔壁臨著瑞康王家的鋪子，您說會不會是……”

“不可能！”她把佛珠一拍，“她這么個人，哪會打那個主意？！”

“二小姐性子和順，可不代表她底下的人也安分?！崩蠇邒邠P揚眉，“更何況，三小姐和張姨娘心術(shù)不正，保不齊是她們下的套，您還是仔細(xì)著些為好?！?/p>

聽到此處，想起上回明霜為了出門的事和明錦鬧得不太愉快，自己也曾因此嘲諷過她，若是為了這點恩怨做出什么?蛾子來，倒也不是不可能。

“先不要打草驚蛇，我看看再說?！?/p>

“誒?！?/p>

不管外面吵得如何沸沸揚揚，明霜的院子里永遠(yuǎn)是一派祥和之景。自打討來賬本之后，她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一頁一頁的翻，一筆一筆的改。

但凡來看鋪子的，總是會先查賬，虧損如何，盈利多少，每月凈利又是多少。一般賣鋪子的都會提前改賬，把面上的數(shù)字勾兌得好看些，等人來了，看了賬目四下里問一問，若是好也能賣個好價錢。

高恕這家店的生意本就不錯，只用稍作潤色即刻。

晚上，風(fēng)聲蕭蕭，溫馨的燭火光芒從窗內(nèi)透出來，隱約能看到屋中的人伏在案上提筆書寫，夜風(fēng)里傳來輕咳聲，她果然又熬夜了……

江城擰眉望著窗，微微啟唇，到最后也沒說出一句話。

明霜正合上冊子，抬眼望見投射在紗窗上的身影，忽然微微一笑，抬手把窗子推開。

他站在院外，似乎楞了一下，滿臉都是歉疚。

好像很喜歡看他這個樣子，明霜支著下巴笑道，“已經(jīng)改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明兒拿去交差吧?！?/p>

江城抿唇望著她，隨后拱手深深作揖。

“這次……給小姐添麻煩了，江城無以為報，往后若有吩咐，刀山火海，屬下決不推辭?！?/p>

“真可惜，我沒有刀山火海讓你下?！泵魉獢R下筆，眨眼睛想了一下，笑道，“不如，你以身相許吧？”

他恍惚以為聽錯了什么，不明所以地“呃”了一聲，滿目怔楞。

明霜搖頭笑笑，擺了擺手︰“逗你玩的。忙了一天了，我餓得很，去拿些吃得來?！?/p>

他總算回過神︰“是?！?/p>

出了院門，迎面便撞見端安神茶進來的杏遙，兩人互相頷首當(dāng)是打招呼。

“小姐還在忙？”

“說是忙完了?！彼鸬溃拔胰N房給她拿些吃的。”

聞言，杏遙莞爾笑道︰“小姐這回可是下了好些功夫幫你呢，我早就說了吧，她這個人可護短了?！彼鬼?，聲音漸漸放輕，“小姐心地好，當(dāng)初我娘的病危在旦夕，也是她出體己錢幫的我?！?/p>

“是么？”

“對啊。”杏遙言罷又伸手去拍拍他的肩，“看樣子小姐是把你當(dāng)自己人了，往后可千萬別辜負(fù)了她?！?/p>

他脫口而出︰“我不會的?！?/p>

靜了片刻，約摸是兩個人都覺得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各自尷尬地告辭離開了。

隨后又過了兩三日，眼看葉夫人還按兵不動，明霜倒有些按捺不住了，屋里閑著發(fā)慌，于是叫了馬車出去綢緞鋪里坐一坐。

“二小姐來得正好?！壁w掌柜得到消息，提著袍子笑容滿面地迎出來。

“怎么樣？”聽這話似是有什么喜訊，明霜洗耳恭聽，“和張老板的生意做得還算順利么？”

“張老板可是個會談價的人?！壁w良玉奉上茶水小心翼翼遞到她跟前，“宮里人是五天前出來采買的，張老板先不知聲，叫他們跑遍全城，連城郊鎮(zhèn)子上都去了，一匹也買不到。最后生生漲到這個數(shù)?！?/p>

他把手一伸，五個手指一比劃，明霜眉間含笑，垂頭吹了吹茶水。

早就料到了，如今整個京城的上等緞子都被他們兩家壟斷下來，管事著急交差，自然顧不得這許多。別說是五十兩，就是喊六十兩，他們這些人也是有足夠的回扣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