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包里的幾個葫蘆團兒挨挨擠擠在一起，她伸手撿了一個，果然已經(jīng)涼透了，幷不怎么可口，饒是如此，她還是吃得挺開心。

“冷油冷面，吃多了不好?！?/p>

明霜也不在意，咂嘴要茶︰“小江特意給我買的呢，我怎么能不吃完？”

“那也不用這會兒吃呀！你病還沒好?。　?/p>

她答非所問︰“有這個怎么不早告訴我，你看都冷成這樣了?！?/p>

“……您又沒說要吃?！?/p>

……

江城坐在屋頂上，聽著房內(nèi)笑語喧闐，頷首時，明月將將掛在梢頭，顏色淡薄。

“我昨天病里的樣子可怕么？”

“怎么不可怕？抓著我的肩膀直叫‘冰葫蘆’，不知道的還以為冰葫蘆是哪個大人物……”

“哎呀，這么丟人？難道小江也看見了？”

“自然看見了?！?/p>

“……那你可別告訴他，冰葫蘆被我吃光了，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你扔了?！?/p>

“好！”杏遙舉手立誓，“我保證不說出去?！?/p>

他搖頭莞爾一笑，仍捏著手里的木雕細(xì)細(xì)雕刻，風(fēng)卷著青絲飛揚，背后一輪新月如鉤。

轉(zhuǎn)眼到了初二，正是明錦出嫁的日子，當(dāng)朝的寵臣明見書嫁女兒，這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說來明見書也幷非有什么大的能耐，只不過靠著一張阿諛奉承的嘴，攀附著陸朝才走到今日。世人皆知，陸朝雖是佞臣，但今上喜歡，即便罪大惡極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凡是這樣的人最愛聽人說好話，明見書就是把贊美之詞說得動聽悅耳的那一類，所以陸朝也很給面子的拉了他一把。

而今他明見書的長女出閣，別說同朝為官的朋友，便是陸朝本人也提了幾句話來表示祝賀。他一發(fā)話，就沒有人不敢前來道喜的。

一大早，登門拜訪的人便絡(luò)繹不絕，明府上盡是紅艷艷的顏色，光看著也覺得心情愉悅起來。

明錦在閨房中精心打扮，明霜行動不方便，也還是到門邊望了一眼，算是餞別。

成親時候的女人總是最美的，艷麗的胭脂暈在臉頰，華而不俗，櫻桃小口粉質(zhì)細(xì)膩，僅僅一眨眼，顧盼生姿。

明霜瞧了許久才轉(zhuǎn)著輪椅到花園里透氣，目光盯著前方，無比艷羨地贊嘆道︰“小江，新娘子真好看?！?/p>

沒來由的一句話，他琢磨著怎么回答，最后還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杏遙當(dāng)即寬慰道︰“依我看吶，大小姐便是盛裝也不及咱們小姐。往后小姐出嫁了，那鳳冠霞帔一穿上，只怕古時的貂蟬西施見了也要自愧不如?！?/p>

明霜聽了只是沉默，半晌之后嘆了口氣︰“小姐能有那一天嗎？”她聲音輕輕的，不知是在問旁人還是在問自己。

杏遙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楞在原地左右為難，她拿手肘捅了捅江城，低低道︰“你倒是說句話啊?！?/p>

他劍眉微顰，視線落在明霜身上，隨后又緩緩調(diào)開，一言未語。

巳時三刻，敲鑼打鼓的聲音逼近了，瑞康王家的迎親隊伍已至正門前。明見書及葉夫人忙招呼著把明錦扶出來，又將各色彩緞送給前來迎親的人，于是奏樂催妝，花轎風(fēng)風(fēng)光光上了街。

明繡追到石獅子邊站定，呆呆地望著那邊喜氣洋洋的車隊，自言自語道︰“她居然就這樣嫁出去了……”

這話明霜聽著奇怪，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她是一心想和明錦作對的人，奈何拼家世又拼不過別人，言行談吐更是缺了一大截。盡管模樣漂亮，可不承想王妃偏偏喜歡明錦那般端莊賢淑的。世子為人孝順，自是萬事聽父母之言，她的算盤打不響了，怪不了別人，不過是人貴有自知之明罷了。

大婚的事忙忙碌碌好幾天，等到世子前來拜門時，恰趕上明見書四十大壽，回門宴和壽宴便一同辦了。當(dāng)日是賓客盈門，高朋滿座，戲臺子上咿呀的歌聲熱鬧非常，如同過年一般。

然而。

這一天，明霜卻被禁足在院中，除了小花園，哪里也不能去。

“夫人的意思，是說外頭親戚朋友太多，您腿腳不好，怕到時照顧不周全……”杏遙小心翼翼打量她表情。

明霜捏著茶杯咬牙笑道︰“我懂，她是嫌我這幅模樣，出去給她丟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