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喜盈門】

雞鳴報曉，晨霧四起。

已經(jīng)是卯時了，冬天的夜晚很長，這會兒街上還靜悄悄的，一片漆黑。

江城跑遍了整個京城，站在市集中間，看街邊的燈籠隨風(fēng)晃悠。四周很冷，他喘著氣，喝出來的每一口都是一抹白煙。有早起提著爐子賣茶的老翁，從身邊路過時，輕聲詢問他要不要買，江城搖頭推辭。

回到明家，府內(nèi)似乎安定下來，燭火微明，風(fēng)聲清晰。

明霜房內(nèi)只點(diǎn)了一盞燈，外間睡著小丫頭，忙了一晚上，各自疲倦地靠在一起，里間是杏遙和嬤嬤。為了避免麻煩，他順手把兩人的穴道都點(diǎn)了，將手里的油紙包輕放在桌上。

正打算離開時，忽然又遲疑了一瞬。

她還在床上躺著，呼吸平緩。

江城閉目在原地掙扎，半晌還是忍不住折返回去，打起簾子來，垂眸去看她。

微弱的燈光照耀下，明霜的臉色煞白，嘴唇干裂脫皮，許是折騰太久，眉間的皺痕一直淡淡的沒有散開。

他心中五味雜陳，抬手覆上前去，想替她撫平，但剛剛觸及額頭，指尖便覺得滾燙，她發(fā)著燒，異常難受。

江城想抽手回來找帕子給她降降溫，大約是才從外面吹了風(fēng)，手背清涼，明霜微微動了動身子，突然抱住他胳膊不松手。

“娘，娘……”她低低喃喃道，“我疼……”

掌心一抹濕意冰涼，江城不自覺輕輕一顫。她緊緊摟著他胳膊，瑟縮在床上，這個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小姐……”江城輕聲喚她，許久沒有回應(yīng)，她想是還在昏沉之際，幷沒蘇醒。他試著將手抽開，靜靜瞧著她的睡顏，然后極其小心地伸出拇指抹去眼底下的淚痕。

明霜眼瞼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很快又歸于平靜。

他嘆出聲，拉上被衾給她蓋好，這才悄悄出去。

發(fā)了一晚上的燒，到次晨臨近正午時，明霜方漸漸轉(zhuǎn)醒，一睜眼就嚷著要喝水。杏遙火急火燎地提了茶壺來給她倒，咕嚕咕嚕喝下去兩大碗之后，才總算是活過來了。

“怎么樣？好不好？還疼不疼？咱們再叫大夫給看看吧？”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明霜也來不及回答，只靠在軟枕上朝她笑︰“現(xiàn)在不疼了，倒像是死過一回了似的?！?/p>

“呸呸呸?！毙舆b直往地上啐，眼淚都快出來了，“別滿嘴死啊死啊，真以為吉利么？不過就是腿上舊毛病犯了，引著發(fā)了會兒燒而已，哪有那么厲害的！”

她虛弱地笑笑，沒再說話。

不多時明見書聽到消息，當(dāng)真叫了個大夫過來，把了脈，看了病，寫了張藥方，又?鑼魯讀艘淮蠖延械拿壞模紫碌娜吮忝β底趴技逡br />

一下午，葉夫人來看望，明錦來慰問，就是明繡也跟著坐了片刻。比她落水那會兒熱鬧得多。

明錦是要出嫁的人了，不知是不是因之前送的那十匹錦緞，待她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

“聽大夫說是腿上著涼的緣故，難怪老人家常叮囑‘寒從腳起’，這北方的天是比南方冷些，明年早點(diǎn)把爐子燒上，也不至于受這些苦了。”她坐在床邊，握著明霜的手感情很真摯，叫她一時受寵若驚。

“多謝姐姐關(guān)心?！?/p>

“我走了之后，家里這些事，你也上點(diǎn)心，偶爾幫襯著娘親。英弟弟沒娶妻，娘年紀(jì)大了，管著那么多人怕是吃不消?！泵麇\拿出帕子來給她細(xì)細(xì)擦了擦。

明霜微笑著，模楞兩可地說話︰“我不懂事，怕幫不好，屆時幫倒忙就麻煩了?！?/p>

“這個你別擔(dān)心，我看得出來，你比繡兒穩(wěn)重得多?！泵麇\在被衾上拍了兩下，“她這個丫頭心浮氣躁，你可得多擔(dān)待著點(diǎn)兒。若有拿不準(zhǔn)的，盡管去找母親商量?！?/p>

換做之前，她還有幾分心思，如今惦記著自己在外面的鋪?zhàn)?，管不管家都不太在意了?/p>

聊到最后，明霜只敷衍著點(diǎn)了頭，明錦吃完一盞茶，也就告辭走了。

天色將晚，她覺得累，又睡不著，躺在床上出神。視線瞅見燭臺旁邊有個油紙包，不禁奇怪道︰“咦，這包里裝的什么？”

“還問呢。”杏遙把手里的針線活放下，“昨天您也不知怎么了，吵著嚷著要吃冰葫蘆，江侍衛(wèi)跑了一夜，給您買來的……真不知道他又是打哪兒弄到的?！?/p>

“京城里頭還有冰葫蘆賣？”她眼前一亮，精神頭一下子上來了，坐起身打算吃，“給我嘗嘗?！?/p>

“早就涼了，我給您熱熱去？”

“不用，就這樣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