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聲聲慢】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外面有敲梆子的聲音，已經(jīng)是辰時了。

冬季夜晚長，天色不見好轉(zhuǎn)。明霜翻了個身，面對著江城，竟不想他星眸明澈，正目光深邃地瞧著自己，很顯然一夜沒睡。

不等出聲問，他倒先開了口︰“沒睡好？”

“不是……才醒?！泵魉肓讼?，“有話對我說？”

江城嗯了一聲，大約想了一宿，總算下定決心︰“有一件事需要我去辦，可能要離開家一段時間。”

“很要緊的事？”

“很要緊的事?！?/p>

她咬咬嘴唇︰“是什么事？不能告訴我么？”

江城歉疚地看她︰“……有些事，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安全的。你能理解我么？”

都這樣說了，自己還能有什么辦法？明霜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道了聲抱歉，伸手去摟她。

耳畔心跳沉穩(wěn)，鼻尖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

能和自己坦白到這個地步，和從前相比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對江城來說著大約就是極限，明霜雖覺得心里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要去多久??？”

“我說不好。”江城沉默了一下，“快的話，一兩個月，慢的話……”

他尾音沒有落，明霜隱隱有所察覺︰“是不是很危險？”

不欲讓她擔(dān)憂，他唯一能做的承諾只有︰“我向你保證，兩個月之后，我會活著回來見你，你別擔(dān)心。”

這算什么？

越說越像是要生離死別了一樣。

明霜心頭一酸，推開他，□□在外的胸膛上疤痕淺淺，那時在京城北門外看到他的情景瞬間現(xiàn)于眼前，不想則已，一想便頓覺心痛。眸中漸漸泛出了水色。

“你、你別哭?！苯鞘置δ_亂地捧著她的臉拂去淚花，“沒有那么嚴重，我不會有事的?！?/p>

“你不是人?！泵魉獛е耷怀庳?zé)，“才成親多久，又要走，還說這種話……”

“好好好，是……是我不對，我……”

明霜悲戚道︰“我要是想你了怎么辦？兩個月你都不能回來看看我么？”

他甚至不知三王爺那邊會有什么安排，若能抽得空閑最好，但應(yīng)該是不能的。琢磨再三，江城只能這樣回答她︰“我會讓人寄信給你，可是你最好別回我信?！?/p>

她思索了一會兒，想著能這樣報個平安也行。

“那好吧，可是我們有言在先。”明霜從他懷里抬起頭，“每次的信都不能少于兩頁，不能低于五百字。”

“……”這能和科舉有的一比了，他生平還沒寫過這么長的書信，一時為難。

眼見他不說話，明霜有些急了︰“連這樣的要求你都不愿答應(yīng)我么？”

“好吧，我……盡量?！?/p>

江城還真是說走就走，早間天亮就起來收拾東西，他要帶的物件實在是少，不過一把劍一包盤纏而已。

臨行前，明霜往他手里塞了一小木人兒，支支吾吾地說想她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瞧瞧，然后又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一定要小心謹慎，凡事切不可去硬拼。

江城心不在焉的聽著，只拿手摩挲著那個木雕，半晌，似笑非笑地問她︰“你刻的？”

明霜嗯了聲，“平時沒事做……刻得不好，你不準嫌棄。”

他搖頭︰“不會?！?/p>

從前沒接觸過木工的人，能做到這個程度很是不易，他心下不得不感動。

明霜的話無端變得多起來，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江城也耐著性子不去打斷她。饒是如此，離別的這一刻還是來了。

明霜把整理好的包袱遞給他，戀戀不舍地抿著唇︰“你拿好，路上小心。”

江城提了劍，取過包袱，俯下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那我走了，照顧好自己，我會很快回來?！?/p>

“嗯?！?/p>

一直送到巷子口，見他翻身上馬，驅(qū)馬而行，待得駛出鎮(zhèn)子時，又放緩動作，往回望了自己一眼，才真的走了。

明霜在原地瞧著他的背影，視線里的人愈行愈遠，終于遠到看不見，她才輕輕嘆氣。

“小姐，您真的放他走了啊?！蔽赐磉z憾地撅了撅嘴，“怎么說也該等過完年吧，這樣多沒人情味兒。”

“算了?！泵魉獡u著輪椅往回走，淡笑道，“他有他的苦衷，我不能太任性，會讓他難做的?！?/p>

未晚仍舊不能理解，小聲嘀咕︰“我看杏遙姐姐說的不錯，您就是縱著江侍衛(wèi)……”

“好了……”明霜橫她一眼，“你啊，是愈發(fā)像杏遙了，和她一樣的臭毛病。”

未晚吐了吐舌頭，小跑著跟上去。

江城一走，院子里就清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