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添一噎,知道她一貫的性子,懶得糾纏,端著茶盞呷了一口,才抬頭看著花揚道:“花括死了?!?/p>
“哦?”對面的人動了動眉毛,毫無驚訝,“還真是意外呢?!?/p>
花添聞言放下手里的茶盞,聲音冷了幾分,“你把他留給了官府的人。”
“不然呢?”花揚反問,“我把他和自己都留給官府的人么?”
花添又是一噎,片刻才又道:“這一步走得太兇險,你就沒想過萬一他沒死怎么辦?”
“哦,”花揚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你繞這么大彎子,就是想跟我說花括死了真好?”
“……”花添覺得,這天是聊不下去了。她干脆放下花括這茬,言簡意駭?shù)溃骸皹抢镒屇阃顺鲞@項任務?!?/p>
“什么?”對面的人這才有了情緒起伏,問話的聲音都高了三分。“我的任務,從沒有半途終結過?!?/p>
“不是終結,”花添一頓,抬頭淡淡道:“有人會接替你。”
不出她所料,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燭火下顫了顫,迷離的光暗下去,亮起幾分掠食者的兇悍。
相識十幾年,花添自然知道眼前這人的痛點。
她專注、獨立、冰冷,善于偽裝且武藝精湛,天生就是個完美的刺客??膳c所有的天才一樣,她同時也自負、驕傲、不愿與人合作,強烈的勝負欲促使她不容許自己的能力受到任何質(zhì)疑。
果然,花揚走近了羅漢榻,對著她微微壓下身體,嗤笑道:“沒有人能從我手里搶東西?!?/p>
迎面而來的冷意,讓花添忍不住往后仰起頭,“這是樓里的意思?!?/p>
“哦……”方才還殺氣肆溢的人,轉(zhuǎn)眼便換上了委屈的神色——柳眉微蹙、我見猶憐。
她側(cè)身從羅漢榻地下取來一卷錦布包裹的畫軸,乖巧道:“這是我上次在揚州,置重金所得范寬的《雪山蕭寺圖》,師姐若是喜歡,就當師妹孝敬師姐的?!?/p>
言閉,借著燭火,將畫卷展開在坐榻的方幾上。
上次,置重金……花添很快抓住了關鍵。
因為上一次花揚的任務是刺殺揚州首富。據(jù)官府稱被害者死后,有人一把火燒了他的藏寶閣,無數(shù)奇珍異寶化為灰燼。
然而,他們在廢墟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金釘子……
花添霎時對這個不著邊際的人有些頭疼,一時只推開她的手道了句“沒用”。
“啪!”她被花揚反手擒住了腕子。
瑩瑩躍動的燭火下,眼前的女人眸色瀲滟,可往深里瞧,卻又覺莫名幽暗,像一段暗流涌動的險灘。
花添一瞬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右手食指在腰間一扶,一段泛著寒光的利刃已經(jīng)嵌在了兩指之間,朝著花揚的面門毫不猶豫地便劃了過去。
她翩然一個后仰,寒氣擦著額前飛過,一縷青絲落地。
這一揮,干凈利落?;〒P一怔,唇角的弧度未落,眼神中也泛起晶亮亮的光,像孩子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物什。
花添聽見她笑了一聲。
室中燭火一閃,風聲呼嘯而至,動作快到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本能地向著側(cè)邊一避。一聲脆響閃過,她的余光看見方才自己坐著的那張羅漢榻一角,就這么被狠而準地掀飛了!
這個瘋女人!
都是同門,見面總要留三分余地?;ㄌ肀静幌雱邮?,卻被花揚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徹底激怒了。然還未及她反應,又是一陣急而快的掌風呼嘯而至?;ㄌ砀纱嘁膊涣羟槊妫瑢⒅搁g寒光往前一送,露出手里兩寸長的一道白刃。
都是頂尖的高手,短時自然難分勝負。房間里光影憧憧,燭火飄搖如遇烈風,你來我往之間盡是拳風刃鳴。
“呲——”
羅漢榻一角擦過木質(zhì)的地面,拖出一道深深的溝壑?;〒P腿下一軟,失了重心,整個人堪堪向后跌坐而去。
花添手中的寒刃卻未歇,朝著她的肩膀直逼而去!
“嘩——”
一道白光驟然擋住了花添的視線,距離她手指鋒刃不足半寸的地方,她看見了方才那副《雪山蕭寺圖》。
陡然一個急轉(zhuǎn),刀收住了,隨之而來的卻是腳下失力和后頸的酸痛。
一聲悶響,花添倒了下去。
這邊,花揚緩緩甩著酸痛的手,扶了把險些被卸下的肩頭。
若不是她今日穿著睡袍,且沒有武器,她覺得要贏花添,犯不著用這樣的詭計。
不過她知道自己這師姐有兩個毛病:一是愛雅,書畫琴棋,都是她的寶貝,是可以舍了命去護的。
這第二個嘛……
她行到花添身邊,俯身在她隨身的行囊里摸出一張印有花圖騰的信函,抖開,一雙眸子亮起來。
嘖,師姐還是喜歡把任務隨身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