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道紅影從人群中穿過，令行止定睛一看，居然是孔令琪。她穿了一條紅裙，外套是黑色的。
魏洛臣緊走幾步，害怕孔令琪去找令行止，可走了幾步后，高跟鞋鞋跟卡在石頭縫隙中，怎么都拔不出來。
孔令琪只是和令行止對視一眼，并沒有停下腳步，像一只蝴蝶一樣，飛了過去。
她徑直走到臺上。
拿起麥克風(fēng)的時候，一排安保跑到了臺下，令行止急忙做了一個手勢，讓李青山幫忙攔住他們。
“請大家等一等?！?
孔令琪的聲音嘶啞，叫住了所有要回屋的人。
有人認(rèn)出她來，是孔家的孫女，面面相覷，而后轉(zhuǎn)過身，明白了有好戲看。
“我叫孔令琪，你們都認(rèn)識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孔家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我知道奶奶是養(yǎng)我育我的人”，孔令琪哽咽著說，“我想見她最后一面……奶奶是仁慈的，你們眼中她或許是由命名的孔氏掌門人，對我來說，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會因?yàn)榻o花澆多了水而生氣，會因?yàn)樨埳诵∝堥_心……”
這是真誠的話，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包括最討厭和怨恨她的魏洛臣。
“我一直都覺得奶奶對我溺愛，不像對其他孩子一般要求嚴(yán)苛是因?yàn)槲沂莻€女孩子，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她對孔令香其他孔家的女孩子也很嚴(yán)苛，我以為是我的父親在家族里沒地位，沒勢力……”
下面一陣騷亂，令行止微微仰頭看去，透過玻璃屋內(nèi)站著的人是令青云。
“可我錯了，奶奶她這一輩子吃苦受罪，撐起責(zé)任，她并沒有過她想要的生活，奶奶讓我自由長大，把她那一份得來的自由送給了我……”
一行穿著軍裝的人走過來。
令行止立刻上臺，擋在孔令琪面前，“請大家回到屋內(nèi)，外面太冷”，說完，他轉(zhuǎn)身抱起孔令琪就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令行止你放我下來！我還有話和奶奶說呢！你這個混蛋……”
孔令琪咒罵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魏洛臣早已經(jīng)麻木，在李青山的幫忙下拔出鞋跟。
令行止拉開車門，把孔令琪塞進(jìn)去。自己做到了駕駛位上，孔令琪又想下車，她被令行止按住。
“我都不能和奶奶說一句告別的話嗎？”
令行止舔了舔唇，看著和他一樣憔悴的孔令琪，緩緩松開了手，扭過身子目視前方，“這不是一個告別的好地方，今天來的人都是有利益關(guān)系的賓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另一種社交場合，死亡是這個派對的主題而已?！?
孔令琪摸著車門的手緩緩落下，“他們讓我走是因?yàn)榕挛覡帄Z孔家的家產(chǎn)，不過我也沒什么可爭的，可惡的是他們，為了那點(diǎn)東西讓我……那你呢？你讓我走是想要保護(hù)我對嗎？”
令行止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他一句話都沒說。
孔令琪咬了咬唇又說，“怪我，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不是我想讓你痛苦，不是我想……”最后她說不出來任何話，淚水一直流，“……奶奶就不會死了，對吧……”
令行止突然苦笑，他扭頭幫她擦淚，“是我的錯，讓她死的人是我。如果我沒有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控制住我自己，如果……”太多的如果，都沒有辦法讓令行止不自責(zé)，是他，是他間接害死了姥姥。
孔令琪搖頭，眼神堅(jiān)定，“是我，如果不是我說我有你的孩子，奶奶也不會被氣到送醫(yī)院……”
令行止深吸一口氣，扭頭啟動汽車，“別想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我送你去機(jī)場?！?
“我不想變成一個懦夫，躲到國外去，奶奶一定不喜歡這樣的我?！?
令行止聽著她的喃喃自語，單手從褲兜里拿出煙盒，倒出一根煙，叼在嘴里點(diǎn)燃。
車開出了環(huán)山路，遠(yuǎn)處有軍方的車攔在路中間。
令行止緩緩?fù)Ｏ萝?，降下車窗，過來說話的人彎腰笑瞇瞇地看著他，“令書記，您可不能再走了，再走，就要下山了?！?
“好?！?
令行止也沒下車，和孔令琪對視一眼，他升起車窗。
“你先去國外呆一段時間，孔家肯定會內(nèi)亂，財(cái)產(chǎn)爭奪和繼承人的問題會很麻煩，你在國內(nèi)呆著不安全?！?
令行止快速幫她分析局面，“還有就是，出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姥姥為你爭取來的自由，你自己也說了，好好珍惜，不要參與到家庭斗爭中?！?
“先出國，你的那一份我?guī)湍銑Z回來?！?
孔令琪點(diǎn)點(diǎn)頭，令行止拿出手機(jī)發(fā)了幾條信息，而后沉默著不說話。
車外的人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等在一旁，人是不能放的。令青云交代過，可是不下車就這么坐在里面抽煙，他有些為難。
過了十多分鐘，后續(xù)又開來一輛車。
令行止看到了，手要推開車門的時候，孔令琪拉住他，“這回，是真的要分離嗎？”
兩人對視，誰都沒說話。
“是，但是分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令行止推開車門，后面那輛車上是李青山。他走過去，李青山走過來，“你把孔令琪送到巴黎再回來，機(jī)票護(hù)照那邊我已經(jīng)打好招呼。”
李青山點(diǎn)頭，明白令行止的意思。
這樣，載著孔令琪的車一路向北。
令行止抽著煙，在煙霧繚繞中看著孔令琪的遠(yuǎn)去。周圍的人也不敢多言語一句，都看著車離開的方向。
等車子完全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掐滅煙，轉(zhuǎn)身上了李青山開來的那輛車，掉頭往回開。
令行止打開音響，電臺主持人喜悅的聲音傳出來，“A市即將迎來第一場雪，去故宮看雪的人肯定又多了?！?
“是啊，白雪鑲紅墻，碎碎墜瓊芳……”
令行止看著前方的路，天空中似乎是有什么白色的東西飄落下來。
“嘭——”
血從額角蔓出。
音響里的聲音依舊。
“A市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路上開車的司機(jī)請注意安全?！?
雪從空中飄落，漫山遍野。
青山一道同云雪，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