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止抬手在空調(diào)處揮了揮手,確定溫度后,扭頭看副駕駛的裴知予,“要來根煙嗎?”
裴知予搖搖頭,“你想和我聊什么?”
“我能和你聊什么……當(dāng)然是周兮野,她出了兩次意外,你知道嗎?”
“你是以什么身份質(zhì)問我?”裴知予問。
令行止輕笑一聲,“朋友和同事的角度可以嗎?”他頓了頓,收起笑容,“她需要你的時候,受罪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她腹背受敵、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裴知予被他這話噎住了,沉默片刻后才說,“你我都不是僅能憑個人意志做事的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現(xiàn)在的情勢,你又不是不清楚?!?
令行止看著窗外的夜色,長長嘆出一口氣,“你如果是來勸她后退的,那完全沒有必要。除了她自己不愿意外,裴家也不會允許你這樣做。”
裴知予苦笑一下,“是,我知道……難道沒有什么兩全的辦法嗎?”
“兩全的辦法……”令行止扭頭看裴知予,“兩件事都是好的,那不叫選擇。一件事好一件事壞,不用選擇。選擇就是兩邊都為難,選哪一個都痛苦,你能承擔(dān)哪個,你就選擇哪個?!?
裴知予扭開頭,輕聲說道,“我不能離開她,我也絕不會讓她離開我?!?
“知道周培為什么沒有被牽連進(jìn)來嗎?”令行止平靜地說,“是因為他雖然是周兮野的弟弟,但是從行動上已經(jīng)和她劃分清楚界限。保住一個人,另一個人才能有被救的可能性。離開她,往上走,才有能力……”
話沒說話,就被裴知予粗暴地打斷——“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了她多久!又為了得到她付出了什么!”
令行止住嘴,擰著眉頭看裴知予。
裴知予深吸幾口氣,平緩情緒后才說,“我和她是大學(xué)同學(xué),她優(yōu)秀、聰明,有野心,這世間,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我?!?
令行止扭過頭,他抬手按開燈,拿起煙盒抽出一直煙,叼在嘴里,下頜緊繃,“嗯?!?
“可她從沒看到我,大學(xué)里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選修哪個課我就選修哪個……作為她的伙伴她看不到我,那我就成為她的敵人,可她還是看不到我!畢業(yè)之后,她就去了前線……她們說,她去做戰(zhàn)地記者……”
“你怎么不跟過去?”令行止拿起打火機,降下車窗。
裴知予抿了抿唇,低下頭才說,“家里不讓,圈子里的情況你也知道……更何況我剛畢業(yè),在機關(guān)工作里當(dāng)小科員,我沒能力反抗?!?
“那她回來了,你怎么不去找她呢?是沉陽太遠(yuǎn),還是機票太貴?”
令行止點了煙,瞇了瞇眼,深吸一口煙后把手搭在窗邊。
“就差一點……”裴知予喉結(jié)滾動,直視前方,陷入回憶之中,“就差一步,從北京飛往沉陽的飛機晚點,葉柔辛比我早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
“我以為自己可以忘了她,可知道周兮野來北京做駐京辦主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努力都白費了……我做不到忘記,做不到舍棄,做不到把她當(dāng)做我的普通朋友?!?
令行止抽了幾口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那這回,你打算怎么辦?”
“她只要把手里的東西交出來,我就可以拉著裴家護(hù)她一程……”裴知予的聲音變小,握成拳的手松了松。
“裴家不在名單上,對吧?”令行止掐滅煙,升起車窗,“她是不是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是不是那個所謂的……什么派?我不知道叫什么,外網(wǎng)說是紅派,是這樣嗎?”
“她說她別無選擇?!?
令行止也明白過來了,令家不能保她不死,她壓根兒就沒想著和他合作,拖延時間而已。“周兮野手里的名單,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嗎?憑什么裴家就能護(hù)著她,我令家就不行。”
“你可以去問你父親”,裴知予推開車門,冷風(fēng)涌入,“我會陪著她度過這段難過,勞煩您離她遠(yuǎn)點。”
裴知予下了車,用力關(guān)上車門,車身一震。
令行止看著裴知予走回到樓門口,他便知道,裴知予下來找他,周兮野是知道的。現(xiàn)在情勢緊張,她確實無暇顧及。
冷風(fēng)蕭瑟,路兩旁的樹葉染上黃色,黃綠交錯,在白云藍(lán)天的襯托下,如同一幅油畫。可風(fēng)冷得入骨,黑車在警車的開道下駛向市公安局。
幾輛車拐彎到市局大院內(nèi),依次停下,周兮野從第叁輛車上下來。
手上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棕色羊絨風(fēng)衣,發(fā)因為風(fēng)吹而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