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去沒多遠(yuǎn),令行止突然出聲命令李青山:“調(diào)頭回去?!?
李青山一愣,變道而后踩下剎車。周書記和她老公在一起呢,令行止突然要回去做什么?上一次打架鬧得人盡皆知,李青山從后視鏡里偷偷看了令行止一眼。
再次駛?cè)胫苜庖白〉男^(qū)里,門口保安認(rèn)識令市長,笑瞇瞇地抬手敬禮?;氐皆兀苜庖昂团嶂柙缫巡辉诹?,車子停穩(wěn),令行止推開車門大跨步邁下車去,“你把鑰匙給我?!?
李青山也下車,鎖好車把鑰匙遞給令行止,“那市長我先走了,明天見?!?
令行止接過鑰匙,仰頭看著周兮野她家的窗口,心不在焉地回復(fù)了一句,“嗯,好,明天見?!?
李青山確實不明白令行止為什么要回來,太沒眼力見了,畢竟小別勝新婚,周書記能給他好臉色嗎?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來,老油條與新兵蛋子的區(qū)別了。
令行止回來的正是時候。
周兮野和裴知予剛進(jìn)家門,還沒來及的換鞋,就聽到了敲門聲。裴知予離門近,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令行止的那張臉,下一秒他就要關(guān)上門,令行止也沒出手?jǐn)r,先聲奪人——“很久不見啊裴市長,您這是來視察工作的,還是……”
門關(guān)住了。
周兮野回頭看去,聽到了令行止的聲音,眉頭下意識一皺起來。裴知予的手仍舊在門把手上,兩人對視一眼,他放下了手,轉(zhuǎn)身往客廳走去,輕咳了一聲說,“是物業(yè)收費的人。”
物業(yè)費都是秘書交的,怎么會有人上門來。更何況,令行止的聲音周兮野聽得出來,想到上一次兩人打架,周兮野便也沒再追問下去,把手邊的水一推,“我泡了一杯果茶,嘗嘗看?!?
裴知予走到周兮野身邊,拿過杯子,輕輕一聞,果香濃郁,不過就是有一些燙,他輕輕一抿,酸澀涌入口腔。
“杭州的茶也很好喝”,裴知予放下茶杯對周兮野說,眼睛緊盯著她。
周兮野點點頭,一手撐著下巴,迎上裴知予的眼睛,那雙眼睛里有思念,也有渴望。不過,這些都是表面的東西,更深處,她看不到。
“你準(zhǔn)備在昆明呆幾天?”
裴知予沒想到周兮野會問這話,他有片刻的緊張,而后伸出手改在她的手背上,“叁四天吧,那邊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周兮野點點頭,她有些話想說,但是又怕好不容易窩在手心里的溫暖煙消云散,她垂眸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裴知予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周兮野沉默寡言、毫無攻擊性的時候太少,他覺得有什么東西碎掉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極力彌補,“……我很想陪你,但是工作……”他頓了頓,“也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很緊張”,他突然笑了一下。
周兮野不太明白,抬眼看他。
“我生怕自己哪里的做不好,讓你不開心?!?
這話一出,周兮野突然間就有些驚慌失措,她松開裴知予的手,那深藏在她記憶深處的東西猛烈地敲擊著她。“沒有,你很好……”她不知道該怎么說,那些微妙的情緒奔涌而出,但是她不知道應(yīng)該用何種方式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于是只能說:“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別這么想?!?
裴知予捕捉到了周兮野的情緒變化,他連忙放下杯子,一只手輕輕摟住她,半帶玩笑地說,“得到你的表揚,也不容易……大學(xué)的時候,你每天都是批判這個、那個的……”
他說著輕松的話來緩和氣氛。
周兮野覺得這個感覺很熟悉,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裴知予,兩人之間仿佛有一層迷霧,可漸漸地,迷霧散開,一把斧頭向她劈來。
霎那間她就明白了。
裴知予在她身邊的情緒,小心翼翼,就是她曾經(jīng)的模樣。
那時候周兮野還什么都不懂,只是覺得家里人都不喜歡她,她和爸媽在一間房子里的時候,很緊張,她知道自己好看,所以她要笑,笑得臉頰酸痛,不過是想討他們的歡心。
可每次都是父親和母親的呵斥聲、嫌惡的眼神,讓她的笑凝固在臉上,怎么都不敢卸下來。
罵得越狠,就要露出更夸張的笑。
后來,弟弟出生,他不費吹灰之力取得了所有人的關(guān)注,于是她更加努力地想要讓爸媽多看她一眼。沒人理會她,沒人喜歡她,她是多余的那一個人,她笑看著大人的忙碌的后背。
孤寂的笑,在角落中凋零。
再后來,她明白了,錯的不是她。可是,這一種感覺就算她千方百計地說服自己,無意中它還是會冒出來,狠狠刺痛她。來自童年的子彈,擊中眉心。
周兮野低頭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感性上的潰敗只能用理性來掩蓋。
“你這次來昆明找我,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