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羲沒有再說第二次。
熒惑只得捧起那壺酒,一仰頭喝了起來,她喝的豪邁,晶瑩的酒水淌下了她的嘴角,又順著小巧的下巴、脖頸,染濕了她胸脯前的衣裳。
“繼續(xù)。”姬云羲又讓人呈上一壺來。
熒惑這下臉色是真的變了,她本是見姬云羲情形不對,想趁虛而入的,卻不想羊肉沒吃到,惹了一身騷。
她是真的有些茫然了,大祭司到底改變了姬云羲的什么呢?他分明還是那個可怖的皇帝。
不對。
熒惑微微抬眼瞧了姬云羲一眼,那雙漆黑、毫無生機的眼神注視著她,眼中帶著再惡意不過的嘲弄。
比原來更可怕了。
熒惑微微打了個顫。
她喝下了整整三壺罌粟酒,最后整個人都神志恍惚,南榮君這才笑著起身阻止:“公主酒量不佳,圣上何必勉強呢?”
說著,又悠悠地補了一句:“只不過,這酒能不能喝,至少有了定論?!?/p>
姬云羲沒有說話。
宋玄定定地跪在那兒,一雙眼睛片刻都沒有離開過姬云羲,拳頭捏得緊緊的。
南榮君也沒有再追究,畢竟他已經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了。
直到宴席結束,姬云羲也沒有令宋玄起身,群臣紛紛散去,陸其裳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離去了。
誰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對國師的寵信,明明前兩日還不顧禮法令宋玄坐到他的身側,不想這一日便翻了臉。
要么怎么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呢?這國師能風光到幾時,還終究是個未知數。
眾人散去,姬云羲還撐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玄跪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
“下不為例。”姬云羲開口,起身就要離去。
宋玄卻忽得站起身來了。
“阿羲,你是不是……忘了我了?”宋玄定定地瞧著他,將一直在心中盤旋著的疑惑問出了口。
姬云羲沒有說話。
宋玄終于意識到,現在的姬云羲,與初見時那個冷漠的小公子,如出一轍。
甚至要更加的陰沈疏離,戒心深重。
宋玄一步步逼近了他:“望川城、五蘊寺、四方城……阿羲,你是不是都忘了?”
“你在說什么?”姬云羲終于微微皺起了眉?!皣鴰熓腔枇祟^?”
宋玄遍體生寒,卻還是撐著問:“你十六歲那年,是怎么回得京。”
“自己回來的?!奔г启四抗馄降?。
下一刻,宋玄感覺到自己脖頸上多了一抹涼。
是姬云羲袖中短刀。
姬云羲隨身攜帶短兵這個習慣,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宋玄卻從沒有想過,刀刃會再一次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原本就從心底冒出的冷意,此時終于侵入了骨髓。
姬云羲的眼睛漆黑一團,在其中看不到絲毫微光:“該我問你了?!?/p>
“國師,你是不是瘋了?”
他身周的方寸距離,向來容不得任何人靠近,他不明白為什么這位無甚印象的國師,會這樣膽大妄為。
宋玄瞧著那精致又冰冷的眉眼。
微微湊了上去。
刀刃劃破了他的脖頸,落下鮮血來。
宋玄的嘴唇,準確地落在了姬云羲的額頭。
“我大約是瘋了?!彼涡??!拔蚁霘⒘四蠘s君?!?/p>
姬云羲的匕首本應該割斷宋玄的喉嚨,卻不知為什么,在見了血的瞬間,收回了手。
他感覺到了強烈的、莫名的情緒,促使他停止自己的行為。
可那情緒又仿佛是死火山下的巖漿,明明熾熱沸騰,卻不知為何,無從噴發(fā),只能在那堅硬的巖石、厚重的泥土下涌動。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