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巖漿

姬云羲回到酒席上的時候，酒意盡退，神色依舊凜若冰霜、眼中卻空無一物，只獨自飲著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眾臣并沒有注意到異常，熒惑公主卻低聲問：“大祭司，這是已經(jīng)成功了嗎？”

南榮君點了點頭，引得熒惑公主一陣竊喜：“這么說，他定然會娶我了？”

卻不想南榮君搖了搖頭。

“您這是什么意思？”熒惑遲疑了片刻，“您不是說，您會幫我的嗎？”

“我是南圖的大祭司，不是公主的大祭司?！蹦蠘s君若有似無地瞟了她一眼，卻讓熒惑噤若寒蟬。

“我的決定，應(yīng)當(dāng)是對南圖最好的決定，而不是讓公主高興的決定?！?/p>

“大堯的這位，的確難纏的很。”南榮君眼睛微微瞇起，小指輕輕摩挲著酒杯?！靶男詧?zhí)拗，是我平生僅見。若不是被這罌粟渙散了心智，只怕我也無從下手?！?/p>

只有他自己知道，現(xiàn)在的他也同樣的虛弱。

南榮君的確能夠篡改別人的想法記憶，但這樣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

被篡改人的意志越堅定，被篡改的事情越是重要，也就愈耗力氣，甚至存在失敗、被反噬的風(fēng)險。

同時，也跟改變這記憶的時限有關(guān)。

如先頭四方城的官員，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句話的事，就能夠讓對方對自己編造的身份深信不疑。

當(dāng)然，持續(xù)的時間也短。

但這回，南榮君卻是想要永久改變姬云羲的記憶，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才做到了這一點。

“那……您到底做了什么？”熒惑出于對南榮君的敬畏，最終還是沒有再糾纏。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聞外頭傳來一聲通報：“國師到——”

聽了這一聲，南榮君露出一個興味盎然的微笑來：“巧了?！?/p>

熒惑不明所以。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南榮君的臉色有些蒼白，笑意卻絲毫沒有減退?！拔乙埠芎闷妫业降鬃隽耸裁??！?/p>

隨著宮人的通稟，門外極快地闖進(jìn)一個白色的身影來，眾人定睛瞧去，果然是宋玄。

他沒有穿官服，一身穿慣了的白袍，頭上也沒有發(fā)冠，顯然是急匆匆趕來的。

姬云羲仿佛沒有聽見似的，正在仰頭飲酒。

瞧見了姬云羲手上的酒盞，宋玄連禮都沒有來得及行，一個箭步上去，奪了下來，低聲道：“圣上，這酒喝不得?！?/p>

姬云羲動作微微一滯，抬眸瞧著他。

宋玄來之前被囑咐，說這酒水雖然有問題，卻段時間難以證實、更不好追責(zé)，要他低調(diào)行事，這才只能上前來低聲提醒。

“國師？”姬云羲瞇了瞇眼眸，靜靜地瞧著他。

宋玄只當(dāng)他是已經(jīng)飲了些，神志模糊，便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臉：“阿羲，你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姬云羲沉默了片刻，開口的聲線卻冷出了冰碴兒：“國師，誰準(zhǔn)你僭越？”

宋玄的手一動不動，仿佛被凍結(jié)在了這個姿勢。

“下去。”他淡淡地說?！皼]有下次?！?/p>

他這聲音不高不低，卻恰好能讓下頭的人聽見，這下所有人都停下了宴飲，靜靜地瞧著這一幕。

宋玄站在原地，緩緩收回手來，怔怔地瞧著姬云羲。

姬云羲的雙眼烏沈沈一片，沒有他熟悉的、月華似的溫柔，也沒有那隱隱跳躍著的火焰。

?

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讓宋玄感到陌生。

卻是下頭陸其裳大著膽子，將他揪了下去，強按著宋玄低下頭：“國師日夜操勞，累昏了頭，一時失儀，望圣上贖罪——”

姬云羲沒有回答，他淡淡地瞧著手中的酒盞：“國師說，這酒喝不得？”

宋玄跪在地上，眼睛卻定定地瞧著他，神色木然：“是，喝不得?！?/p>

“這酒是南圖送來的？”姬云羲問。

熒惑大著膽子答道：“是，這是我南圖的琉璃酒，是單供祭司飲用的酒水，不知國師何出此言。”

姬云羲招了招手，令她上來。

她似乎隱約意識到了什么，沖著姬云羲笑得嫵媚：“您有什么吩咐？”

“喝。”姬云羲不為所動，卻將那一整壺的酒水放在熒惑的面前。

熒惑臉色微微一變，笑容卻愈發(fā)嬌俏：“這樣多，我喝不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