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克拉長河距離金獅國邊界并不遠,橫插過去一夜到達王城圣安蒂斯綽綽有余。但是軍隊過境動靜必定小不了,很容易驚動其他城鎮(zhèn)上的百姓,所以奧斯維德他們選擇繞了點兒遠路,最終花了雙倍的時間,到達烏金懸宮已經(jīng)是第二天深夜了。
盡管金獅國早已輝煌不再,但依舊能從巍巍宮殿看出曾經(jīng)繁榮的影子。
這里大概是大陸北部最奇特的地形之一,陸地像一根根撐著傘面的巨柱,各有高低,由寬長的橫橋索道相連,因為存在年代久遠到不可考,被稱為神之路。
而烏金懸宮就靜伏在神之路最高的巨柱之上。
鐵鉸鏈“嘩嘩”作響,懸宮大門被緩緩放了下來。
烏金鐵騎大軍并沒有進門,而是撥轉(zhuǎn)馬頭,踢踢踏踏拐上了左邊的索道,那里連著他們的軍團大本營。懸宮近衛(wèi)軍列著隊小跑出來,分站在大門兩邊,“啪”地一并腿,驚得凱文困意全無。
不怕死的法斯賓德閣下總是從容淡定的,哪怕被拴在旗桿上示眾,也不改本性。奧斯維德在行程中途曾打算把他放下來,結(jié)果下馬一看,就發(fā)現(xiàn)這位祖宗半點兒反省的意思都沒有,早已睡了過去。
他在睡夢中倒不是全無防備,聽到奧斯維德靠近還撩起半邊眼皮掃了一眼,確認安全后,就又睡著了,把奧斯維德氣了個倒仰,干脆又啟程顛了好半天,才把他從旗桿上撤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奧斯維德一看到他這種“無所謂,反正你拿我沒轍”的模樣就牙根泛癢,盡管他知道這就是凱文的本性,并不是故意氣誰。大概是小時候被遛成狗的后遺癥,又或者是爭強好勝的雄性本能作祟,他總?cè)滩蛔≌{(diào)用各種手段來壓制凱文,只想讓凱文服一回軟,偏偏這祖宗半點兒不把這種壓制當回事兒,還總招貓逗狗似的反撩回來。
他自己習慣了不覺得有問題,但在旁人看來,真的很像挑釁。
“陛下那我也就先回營里了?!泵讑W扯了扯韁繩,沖奧斯維德道。
青銅軍大本營跟烏金鐵騎相對,由另一條索道跟這巨柱相連,在夜幕中閃著星點燈火,凱文以前就住在那里。不過說是住,其實根本沒呆多久。大多數(shù)時間里,青銅軍都鎮(zhèn)守在金獅國西面與荒漠的交界處,只有雨季才能拔營回王城歇一陣。
凱文一聽米奧這么說,也松著筋骨附和道:“那我也——”
“你也什么?”奧斯維德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閣下一路都沒有睜過眼,現(xiàn)在應(yīng)該睡飽了吧?”
凱文不在意道:“睡不睡再說,我先落個腳。米奧,營里還有空著的鋪位么?”
他當然不會指望那邊會給一個“已經(jīng)死了好幾年的指揮官”保留住處,但能睡人的地方一定還是有的。
米奧點了點頭,還沒開口,就被奧斯維德截過了話。他沖敞開的宮門一挑下巴,道:“落腳另說,先領(lǐng)罰,跟我過來?!闭f完便拽了拽韁繩,騎著馬鷲進了懸宮大門。
凱文沖米奧一聳肩,示意他先走,而后驅(qū)著馬鷲追上奧斯維德,沒好氣道:“……把我當風箏兜了一路還不算罰完?”
烏金懸宮構(gòu)造宏偉復(fù)雜,周邊多是守衛(wèi)呆的地方,中間是宴廳及處理公事的樓堡,最里層才是皇帝居所。
他們在第三重高門前下了馬。奧斯維德把韁繩丟給跟隨的那隊近衛(wèi),指著凱文身尾碼著的兩個人形跟寵道:“給這兩個小鬼安排個臨時住處,別讓他們跑遠了?!?/p>
班和白兔少年一臉無辜地看了眼凱文,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近衛(wèi)走了。
“那我呢?”凱文有些好笑地問道,等著看奧斯維德還有什么懲罰手段。
“你——”奧斯維德剛開口,就聽見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里面跑出來,聽起來還挺歡快。
凱文聞聲回頭,就見一個還沒他腿高的小姑娘手榴似的滾過來,直沖向奧斯維德,還沒到面前就已經(jīng)張開了藕節(jié)似的手臂,嘴里小鳥似的嘰喳直叫,一副樂瘋了的樣子。
奧斯維德彎下腰,在她跑到面前的時候,單手將她抱了起來,板著臉道:“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覺,這樣下去別想長個兒了!”
年輕的皇帝陛下雖然英俊逼人,但板臉皺眉的時候還是很有股兇悍勁兒的,嚇哭個把小鬼不成問題。但這個看起來四五歲的小姑娘卻半點兒不怕他,摟住他的脖子便是“吧唧”一口。
奧斯維德“嘖”了一聲,偏過頭嫌棄道:“又糊我一臉口水?!?/p>
小姑娘咯咯笑個不停。
奧斯維德:“……”
他一轉(zhuǎn)頭剛好跟抱著胳膊看熱鬧的凱文視線對上,就見對方一挑下巴,好整以暇道:“孩子都這么大了,我沒記錯的話陛下你才二十一吧?那不是還沒成年就當爸爸了。沒看出來,還挺厲害?!?/p>
奧斯維德:“……”放你的屁。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奧斯維德理都不會理。當然,也很少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問這種話。但是凱文這么調(diào)侃一句,他就忍不住想好好收拾這人一頓,讓他天天這么欠!
而且什么叫沒看出來?!
奧斯維德抱著小姑娘大步流星朝前走,邊走邊沖一旁的內(nèi)侍官道:“把我書房里那本帝國法典找出來,準備好紙筆,看著法斯賓德閣下抄,把所有關(guān)于宮廷禮儀和皇帝權(quán)力的部分抄五十遍,一個字都不許漏。”
凱文眼前一黑:“……”那法典厚重得能拍死一頭牛。
看來當初讓他重新學(xué)禮儀的話還真不是白說的……你記性這么好你媽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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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不情不愿地跟著內(nèi)侍官穿過長廊,在一扇厚重的銅門前停下。
“別在門口發(fā)傻,趕緊抄,我過會兒來檢查。”奧斯維德道。
凱文:“……”你不睡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