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拐角處,忽然聽見里面一聲異動。她當即停住,先回頭看了眼。武裝軍巡視的路線基本固定,很快就會繞回來,若真有危險,只要弄出點動靜,外面的武裝軍就會立刻沖過來。
想到這里,她再次邁出步子,拐了進去。
里面?zhèn)鱽砹饲逦暮粑暎瑯O窄的空間里,站著一道黑影。
夏夏嚇了一跳,當即后退兩步。可那黑影沒有動,似乎只是看著她。夏夏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因為她隱約看見,那黑影只有半邊腦袋。
那是人嗎?還是鬼?
她明明聽見呼吸聲,此時卻不敢確認。
下一刻,那黑影動了,徑直朝她走來。
夏夏在那一瞬間看見了半張極度猙獰的臉。驚駭和恐懼席卷而來,吞噬掉了她想要發(fā)出的叫聲,她憑著本能轉身就跑。
見她跑了,那黑影停住,沒有再往前追趕。
可緊接著,腳步聲折返了回來。
夏夏捂著心口,額上冒著嚇出的冷汗,扶著鄰屋的側墻又走回了拐角處。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道黑影,視線避開那半張猙獰的臉,落在另一半正常的臉上。
黑影沉默著,安靜著,等待著。
直至他在女孩眸中看到明晃晃的震驚,聽見了她不可置信的聲音——
“你、你是……梅金?!”
黑影這才走近。
夏夏清楚地看見他頭右上方凹陷了進去,沒有頭發(fā),只剩下幾條粗長的疤。而他右臉上與頭部相接的地方——
從額頭到太陽穴再到右下頜,像被炸開般猙獰模糊,右眼眼角被拉扯粘連得變形,幾乎睜不開。
從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黑影都不曾說話,終于在夏夏準確地叫出名字之后,他終于動了動嘴唇,“……是、我?!?
聲音極度沙啞干澀,像嗓子里堵了東西一般含混不清。
但夏夏還是聽明白了。
此時外面斜后方傳來說話的聲音,是巡視村子的武裝軍繞回來了。夏夏拉住梅金躲到了屋后。
待聽見腳步聲徹底走過,夏夏才看向梅金。他似乎是怕嚇到她,沒有靠得太近,刻意保持著距離。
“你,你不是……周寅坤說他殺了你。他、他說那晚撞見你在爺爺?shù)牡昀锿靛X,被他發(fā)現(xiàn)后你想反抗,他就殺了你。是這樣嗎?你——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聽到“周寅坤”三個字,梅金明顯僵了下。時隔這么久,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心頭還是會下意識涌上畏懼。
“他、用刀,刺進了我的脖子,然后把我扔進了河里。”
說話間,夏夏看見了他脖子側面的疤。
“他應該、是不想在店里留下血跡,所以沒把刀拔出來,就把我拖出去扔了?!?
梅金竭力地把每個字都說清楚,“我從店前的那條河被沖到了大湄公河,被食人鯰給咬醒,我拼命掙扎,被途徑的貨船船員撞見,撈上來送去了醫(yī)院。”
所以,他是被食人鯰咬成這樣的,既咬殘了他,卻也救了他。
“那你之后去了哪里?一直都在這里嗎?我之前見過的黑影,還有那天、我在這里看到的紙條,都是你嗎?”
梅金點頭,“我沒想過……會在這里看見你。我看見你跟他在一個房間。”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太久沒說過這么多話,嗓子干疼得厲害。
他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才繼續(xù)說:“我想告訴你,你不要……被周寅坤騙了。他殺我,不是因為什么偷錢,是、是因為,我看見他殺了老爺子。”
夏夏瞳孔倏地睜大,甚至心跳都在這一瞬間猛地停住。
“那天老爺子說、大兒子和兒媳要來,就關了店,給我放假一天。但是我知道老爺子開店隨意,常忘鎖店門。我不放心,就又回去看了一眼。”
“我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街上沒什么人。我遠遠的看見周寅坤一個人坐在河邊喝酒,我、我有點怕他,就悄悄繞路從后面的窄門去了店里。發(fā)現(xiàn)店的前門后門果然都沒鎖。我先鎖了前門,又檢查了廚房冰箱,最后從后門出來準備離開?!?
“但剛出來拐彎,就看見老爺子也在河邊。他看起來很生氣,還掐住了周寅坤的脖子。老爺子幾乎站不穩(wěn),但周寅坤卻在笑。然后他轉身,任由老爺子摔進了河里。他就站在河岸上,根本沒有要救人的意思?!?
“我、我當時嚇得腿軟,就在這個時候,廁所那邊突然傳來聲音,我沒看清是誰,就趕忙躲回了店里,藏在收錢的柜子下面?!?
說到這一句時,夏夏可以斷定,梅金當晚的確在場。
他處在最中間的位置。既看見了前面周寅坤河邊殺人,又撞見了后面半夜從廁所往回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