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工后的慶祝晚餐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十二點。
索拉因為白天的忙碌,洗完澡倒頭就睡。夏夏躺在她旁邊,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即便那間小木屋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她卻仍舊沒有實感,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建造出了能住人的房子。
除此之外,戈貢村村民的熱情幫助,也實在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們種植著世界上最值錢的農(nóng)作物,卻對得到一點玉米餅和蔬菜感激涕零。
他們禮貌而信任地尊稱她為“小姐”,而她只能笑笑,卻不敢正面應(yīng)下這聲稱呼。
她再次翻了個身,仍舊沒有絲毫睡意。不小心觸碰到身旁的索拉,還險些將人吵醒。夏夏安靜地躺了會兒,最后還是坐起來。
看了眼表,已是凌晨一點。
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反正也睡不著,夏夏干脆穿好衣服,去新木屋看看能幫索拉添置點什么。
打開門,外面吹來涼爽的風(fēng)。門前正有一隊巡視的武裝軍經(jīng)過,為首者看見夏夏,立刻停下腳步,“小姐需要什么?”
“沒有,我沒什么需要的,就是去那邊看看新房子。”
“好的?!彼麄冞@才繼續(xù)去巡視。
離房子越近,就越能聞到淡淡的柚木香味。夏夏邁上兩步臺階,木屋的門沒有關(guān),她走進去,首先想到的就是燈。
不過這個要求恐怕難實現(xiàn)。修改圖紙時那位老爺爺也說,沒必要留出電線和開關(guān)的位置,因為整個村里能用得起電的,只有管理村子的老板們。
剩下的煙農(nóng)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就習(xí)慣了。
屋子不大,放一張床和一個柜子之后,就放不下其他大物件了。夏夏環(huán)顧四周,看見光禿禿墻壁,心里有了想法。
除了有窗戶的那面墻壁,剩下三面可以分別用來放索拉喜歡的小野花,還有日常使用的碗和水壺。
或許還有沒想到的,她可以跟索拉一起慢慢想。
夏夏知道,接下來自己大概有很多時間都待在這里。
她靜靜地走出來,站在臺階上,眸中茫然。逃跑失敗,坦白懇求也被拒絕,她身心俱疲,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風(fēng)吹拂起女孩柔軟烏黑的發(fā)絲,像一只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無聲安慰著。
忙碌的這兩天,無疑沖淡了從墨西哥回來時的沮喪。
他說,他們在同一條船上,除非船沉了,否則她這輩子都別想下去。
夏夏明白他說的“船”是什么意思,是從爺爺?shù)桨职衷俚街芤ぃ脦资觇T造出的龐大事業(yè)。這條船上來往過很多人,他們各自獲得了不菲的利益,所以他們不僅會保這座船永遠不沉,更會竭盡全力推動這座船越建越大,越開越遠。
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抵抗和改變的。她被牢牢地控制在掌舵人手中,動彈不得。
或許,是真的逃不掉了吧。她仰頭,看向廣袤無垠的天空。天幕很黑,一顆星星都沒有。
還能做些什么?她想不出來。
但夏夏知道,即便真的要被困在這里,困在他身邊一輩子,她也得繼續(xù)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不能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地陷在無盡的失落和憤懣中。
她不想變成一個麻木的人。
不想變得像卡娜姐姐那樣,眼里心里都只有周寅坤一個人,既要圍著他打轉(zhuǎn),又要被他傷害,最終卻還要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擁有過愛情。
愛情……
她以前偷偷想象過,認為那是純凈的,充滿希望的。但現(xiàn)在,她連自由都沒有了,她身邊連一個正常生活的人都沒有,哪里還能奢望別的呢。
若可以,她只想保住自己現(xiàn)在還擁有的,譬如親情和友情。
前者,她已經(jīng)盡力了。而后者……至少,她所在意的人都還平安地活著,這樣就足夠了。
一直仰著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夏夏深吸口氣,咽下喉頭的哽咽,努力平復(fù)了心緒。然后走下臺階準備回屋。
但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下。鬼使神差地側(cè)過頭去,看向新木屋和旁邊相鄰木屋之間的地方。
那里原本有半截埋在土里的木樁,上面扎著釘子,還曾有過一張紙條。
她盯著那塊已經(jīng)變得平整的土地。
夜深人靜,腦子里忽然想起件一直被忽略了的事情——就像那張莫名消失的紙條一樣,她不止一次,看見周邊有黑影閃過。
視線,不由向右看去。
那里是鄰居屋后的一條漆黑小徑。那晚她站在廢墟前跟敏貌說話,回過頭來就發(fā)現(xiàn)紙條不見了。
如果是有人拿走,那么那條小路就是唯一的通道。
猶豫幾秒,夏夏朝那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