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所以我究竟為什么在被你害之后還要替你付賬單？”
今天依舊是個晴天。
但天空的云層與往常比起來格外薄，四散鋪開好像小賣部熱湯里蒸騰而上的霧氣。
蒔音就坐在小賣部最里邊的角落里雙手撐腮語氣里流露出一點認(rèn)真的困惑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替你刷了卡。”
在她面前，坐著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嘴里還咬著鮮美的大排——兩塊發(fā)音含糊不清
“晚上請你吃松鼠魚?！?/p>
松鼠魚，一中食堂最貴的一道菜。
且數(shù)量有限，只在周二周三供應(yīng)每回都需要跑著去搶。
“晚上我回家，明天再吃吧?！?/p>
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替你刷了卡?！?/p>
“這句話你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p>
“所以我究竟為什么在被你害之后還要替你付賬單？”
“我怎么害你了？”
男生咬著大排
“幫忙刷一下飯卡而已不是舉手之勞嘛?！?/p>
“這里的女孩子除了我都愿意替你刷卡，你為什么偏偏要勞煩我？”
“我不認(rèn)識她們?！?/p>
“楊柳婷就坐在你后面高一也是十七班的和你同班了一整年。陳鈺我們班化學(xué)課代表每節(jié)早自修下課都親自過來催你交作業(yè)。還有王一寧，許蜜……你都不認(rèn)識？”
“認(rèn)識是認(rèn)識?！?/p>
少年從面條的熱氣里抬起頭，眼神很無辜
“但是只有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嗎？”
“……”
“我們是好朋友沒錯?！?/p>
蒔音決定換一種說辭，
“但這幷不意味著你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拽著我讓我替你刷飯卡?！?/p>
“為什么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用對的方式?！?/p>
天知道對方率性地攬著她的肩，跟阿姨說要兩塊大排時，蒔音心底是什么感受。
——唇色蒼白，心跳減緩，感覺周圍小姑娘們的目光已經(jīng)把她殺了幾百次了。
“什么是對的方式？”
“你就裝作完全不熟的樣子問我：你是蒔音吧，許集安的飯卡是不是在你這里？這樣我就懂你的意思了，就會直接借給你飯卡，然后等到了教室，你再還給我——注意，跟我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擺出撲克臉，用超級不耐煩的語氣，如果可以的話，也不要用正眼看我?！?/p>
對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用一種“你腦子沒毛病吧”的目光看著她。
“我是說真的?！?/p>
“上次在考場上我不小心撞了你，全校有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覺得我是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這次更可怕，明天估計全校女生都會認(rèn)為是我故意把你的飯卡藏起來好成為你的救命恩人?！?/p>
“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后援團(tuán)有多么龐大嗎，你千萬不要以為女生之間打打架就恩怨分明了，為了愛情，人類什么事都做的出來。昨天老楊給我們看的調(diào)查報告你還記得吧，青少年抑郁癥，女性的比例要遠(yuǎn)遠(yuǎn)高于男性，還不就是因為……”
“停。”
男生終于從面碗里抬起頭，打斷了她的碎碎念，
“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膽小怕事的人。”
“因為你從小就被大家捧在手心里，沒有經(jīng)歷過多少陰暗面，當(dāng)然不知道喜愛有時候會造成多大的罪惡?！?/p>
他怎么不知道。
他媽那么多粉絲呢，就算是百萬里挑一，也能挑出一堆情緒偏激的腦殘粉。
裴時榿蹙蹙眉，因為女生的看不起而有些生氣，但是看見她眼眸里真心實意的苦惱，還是下意識放軟了聲音，
“有什么好怕的?！?/p>
他的眼睛在熱氣里顯得很清澈，騰出一只手，豪氣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小爺我會保護(hù)你的，”
……
沒有任何旖旎。
就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帶來的麻煩，而對好朋友做出的一個承諾和安慰而已。
如果此處有Bgm響起，也應(yīng)該是劉德華和陳奕迅的《兄弟》。
少年站起身，套出她脖子上掛著的校牌，去門口隨便撿了幾串關(guān)東煮，刷了卡，然后走回來放到她面前，
“你知道你為什么會想那么多嗎，就是因為吃不飽。來，這些算我請你的，不要餓著自己了?！?/p>
蒔音還沒有回過神來。
——“有什么好怕的。”
——“我會保護(hù)你的。”
聽過比這樣更夸張更感動的話。
“你這么好的女孩子，我會用一輩子去愛你珍惜你?！?/p>
“你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人，也會是最后一個擁有我愛情的人?！?/p>
“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跟我在一起，你都會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存在?！?/p>
……
被告白的時候，男孩子們總會跟她說這些話，眼神真摯，深情款款，仿佛周圍都放起了偶像劇里浪漫的小情歌。
她裝作很感動的樣子，其實內(nèi)心毫無波瀾，所有表情都只是為最后的拒絕做鋪墊。
可為什么，在聽到這兩句普普通通甚至還有些粗糙的話，內(nèi)心卻好像被燒紅的熱鐵燙了一下，冒出咕嚕咕嚕的氣泡，久久都無法停息？
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對方在回答之前，微微蹙著眉，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
顯得最后的承諾那么真誠。
……
蒔音在位置上楞楞地看了他很久，直到對方投來疑惑的目光，才低下頭，抱怨道，
“你居然拿了魚丸，我最討厭魚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