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的齊辰看著不免有些擔(dān)心,可盤坐著的惠迦卻依舊閉著眼,語速音調(diào)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完全沒受到干擾。
低沈的聲音念著經(jīng)文依舊如水一般流淌著,而他胸口還在一個接一個地浮現(xiàn)出佛印,而后又一層接一層地籠到那堆骸骨上。
骸骨瘋了似的劇烈抖動了一陣后,齊辰看到一層發(fā)著幽光的東西從骸骨上剝離下來,那東西里頭似乎裹了很多很多怨靈,紛紛掙扎著前赴后繼地朝惠迦身上撲去,像是泡了水的海綿一樣,瞬間漲到兩人高,幕布似的要將他罩進(jìn)去。
惠迦卻只是靜靜地睜開眼,左手依舊盤著佛珠,右手上下翻了幾下,將佛印由胸口渡到掌中,而后一拉,擡起手將那碩大的佛印輕描淡寫地拍在那幕布上,接著手掌陡然施力,以千鈞的氣勢猛地將那東西摁進(jìn)了井口。
又從掌中那一串佛珠中順下來一顆,彈進(jìn)了井中,發(fā)出一聲水花的輕響,便再無動靜。
做完這一切,惠迦對被清理干凈的骸骨念了幾句經(jīng)文,這才施了個禮,起身將那包骸骨拎回了屋子里。
在進(jìn)屋的那一瞬,齊辰覺得他眉心的那枚朱砂痣顏色突然變得明顯起來,殷紅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血珠淌下來似的。
惠迦把布包交給龍牙就站在靠門口的位置不動了,他斂眉垂目地比了個手勢,意思十分明顯:事情辦完了,龍施主您要是沒什么廢話就可以滾了……
龍牙也習(xí)慣他這一套了,十分爽快地扛上齊辰拎著布包朝外走去,只是在跨出門的時候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腳,撓了撓腮幫子道:“哦對了,你幫我看看這個——”
惠迦擡眼:“又是什么?”
龍牙從口袋里掏出那個鑲金白玉鐲,沒等惠迦擡手就直接伸到了惠迦鼻子下面:“哎——幫我聞聞這上面是不是有金兵之氣?!?/p>
惠迦:“……”
齊辰默默捂住臉,他突然理解了單嘯那句“惠迦大師回回見到你內(nèi)心大概都很崩潰”的意思,這種人怎么沒被廟里其他弟子亂棍打死,把他們住持當(dāng)狗使誰能忍!
不過惠迦大師大概秉持著萬物有靈眾生平等的理念,沒給龍牙臉上按個佛印,只掀了掀嘴皮子道:“貧僧確實聞到了一股妖騷之氣,跟龍施主您本體的氣息如出一轍?!?/p>
龍牙:“……禿驢你皮癢是吧?!”妖刀就妖刀,妖騷又是個什么東西?!
惠迦垂目:“阿彌陀佛。貧僧今天撓過了,目前皮還不癢。龍施主,勞駕你把另一只腳也邁出去,貧僧想關(guān)門?!?/p>
龍牙:“……”
齊辰頓時覺得惠迦大師果然是個高僧!
出寺廟的時候龍牙依舊熟門熟路,只是這時齊辰才發(fā)覺這廟有點太安靜了。好像除了惠迦的那一間院子,就沒一處是亮著燈的。而且龍牙這樣直出直進(jìn)惠迦的院子,居然沒見個沙彌來出來問一句,好歹惠迦也是個住持啊。
跨出大門的時候,齊辰擡頭看了眼門上的匾額,上面寫著這座寺廟的名字——萬靈寺。
“這廟里其他人呢?怎么連個影子都沒看到。而且惠迦大師這么有能耐,怎么這廟香火不太旺的樣子,燈破了也沒見翻修一下?!被氐杰?yán)锟酆冒踩珟?,齊辰忍不住問龍牙。
龍牙踩著油門,打了個彎,將車開下山,道:“這廟里就他一個人,你當(dāng)然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p>
齊辰詫異:“就他一個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龍牙似乎心情不算差,耐著性子又多解釋了幾句,“這廟本來就不是什么普通寺廟,你剛才也看到了,惠迦把這骸骨上附著的怨靈清理出來鎮(zhèn)進(jìn)了井里。這也不是頭一次了。你別看這破廟摳摳索索小小一座不起眼,這廟下面可鎮(zhèn)著百萬怨靈呢!”
“鎮(zhèn)著百萬怨靈?那他還住在這里?!”齊辰想了想剛才惠迦慢條斯理八風(fēng)不動的模樣,頓時覺得肝都疼了——原來那人居然整天就睡在火山口上么?!也不怕哪天睡著了下面的百萬怨靈翻天?!
龍牙嗤笑著瞥了他一眼:“這里一直就是一塊至陰地,最容易聚怨靈,也最容易生變。就是這樣他才要寸步不離地呆在這里,鎮(zhèn)著那些怨靈,以免他們有翻身的機會?!?/p>
齊辰回想惠迦極為年輕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他在這里坐鎮(zhèn)了多少年?”
龍牙回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具體不清楚,反正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住在這里了,那都是七八百年之前了?!?/p>
齊辰:“……”這些人每次報年數(shù)的時候,他都覺得眼前一黑。
“行了那禿驢有什么好聊的!坐穩(wěn),我要加速抄近路了,老子還得趕回去辦正事!”龍牙說著將油門踩到底,一副恨不得把車開得飛起來的樣子。
齊辰抽了抽嘴角,拽著車頂?shù)陌咽郑瑔柕溃骸笆裁凑???/p>
龍牙炸毛:“你修復(fù)的你不知道?!老子身體可還缺著件呢!什么事能比這事正?”
齊辰:“……”哦,差點忘了,這還是個殘障人士,缺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