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宴席設(shè)在隆鑫酒樓頂層的桂語山房。
落地窗外是重巒迭嶂,飄緲的遠(yuǎn)山碧水。
季甘棠坐圓桌主位,正握著放大鏡,頗有興致,端詳手中一尊玉壺瓷器底托的年限字符。
越是大家族,越講究長幼尊卑。
季庭宗作為長子,左為尊,他坐左一的位置。
韓珍挨他身側(cè)。
她平時衣著,不奢靡,不暴露,今日穿白色襯衣裙,細(xì)金腰帶,越是素凈,松弛,越有風(fēng)姿。
席間氣氛挺沉郁。
往時姜淼愛說場面話,上次送鸚鵡,撲了韓珍,交談之中明里暗里又藏心思,惹得季庭宗十分不愉快。
他一貫不會惡語為難一個本就依靠季家生存的女人,卻蛇打七寸,跟季甘棠大吵了一架,怒火蔓延至姜淼.
一開始,她連列席都抗拒,現(xiàn)在更是不情愿多說話。
文質(zhì)彬彬的服務(wù)員在布菜時,季庭宗開口,“二弟沒來?”
姜淼扯唇笑,“你知道他留英求學(xué)時,生了病,抑郁癥不好治,他近幾年吃藥,比前幾年更兇了,見不了人。”
她也是刻意不讓季澤琛來,這父子抗衡的場面,怕教壞了他。
爭氣,但不受控制的兒子,季家有一個,足夠了。
“你倒是有心?!奔靖侍男臐M意足,將瓷器陳列入特制展盒,“聽說齊一鳴的女兒,對你情有獨鐘,卻被幾次叁番地拒絕?”
落花有意,架不住流水無情。
他不遮不掩,“我對她沒想法?!?
“你已經(jīng)不年輕了,還想恣意妄為?家門闔族喂你驕縱輕狂的資本,同樣,你也要報以相當(dāng)?shù)拇鷥r和責(zé)任,才能保證世代權(quán)財聲勢的延續(xù)?!?
季庭宗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桌面,“韓珍懷著季家長孫,你不要,季家后繼無人,還談什么延續(xù)?!?
“這世上難道就她一個女人能生?”季甘棠睨他,“你娶妻的家世和背景難道不重要?!?
“您介紹的女人我通通沒欲望,睡不到一張床,怎么生。”他擺出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架勢,“父親,您也考慮我的處境,口碑和聲譽,結(jié)婚的事,我已經(jīng)向上面報備交底?!?
話里有規(guī)勸之意,也有脅迫之情。
季甘棠陷入沉思,他了解他這兒子的秉性,約束得太死,能做一出極端的。
季庭宗當(dāng)年在地方上任,借口先立業(yè)再成家,立不了業(yè)就不結(jié)婚,年紀(jì)捱大了,愣是不安定下來,季甘棠氣急敗壞,鏈接他的上級,叁攔四阻。
強行把他跟哪家千金捆綁在一起,是沒撤的,甚至得罪過人,搞得父子之間好幾年沒打照面。
如今近四十的年紀(jì),再強迫他改掉性子,也晚了。
“非娶不可?”季甘棠目光落在韓珍身上,氣場十足,怒氣中燒時,眼光銳如鷹隼,盯得她發(fā)怵,宛若被鷹爪鉗住的兔子。
季庭宗攥著韓珍冒汗的手,“是?!?
姜淼最擅長察言觀色,挪動位置,主動握住韓珍的手,假意迎合,“我特別喜歡小韓的節(jié)目,市臺不算好去處,你情愿,季家出資千萬贊助電視臺,現(xiàn)在主持人也講明星化,量身為你定制欄目,你想要錢,名氣,或是地位,有的是其他辦法嘛?!?
軟刀子殺不死人,更戳人。
七八月天氣變幻莫測,轉(zhuǎn)眼疾風(fēng)驟雨,香樟葉拍打在窗玻璃,嘈嘈切切。
室內(nèi)陷入一瞬死寂。
同地位,輩分的世家大族,長孫次孫,早就一大群,繞在膝下承歡。
唯獨季家,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冒出個苗頭。
“阿淼別說了,訂晚十點的機票,回北京?!?
季甘棠站起,臨出門時轉(zhuǎn)頭,望向季庭宗。
認(rèn)定他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會冒險失去權(quán)力,已經(jīng)操控慣了,一旦大權(quán)旁落,會失去方向,更會失盡做人的樂趣。
“我了解你,沒有意愿長久,不會給自己留下后患,既然到這步,最好能如季家渴望的,是個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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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庭宗上派到中央黨校學(xué)習(xí),回程恰好趕上蔣大公子與林舒童婚宴。
地點在江州東郊,一座湖邊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