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不許、不許再想了!抬手咚咚槌著腦袋,直到把那些粉色畫面推出腦海,她才打量起南宮書沉睡的面容。
他的一雙黑眉直入發(fā)鬢,眼角有些吊吊的,鼻梁骨有一小塊凸起,一張嘴唇稍嫌薄扁。
排除她的“偏見”,其實他也沒多好看,只是一身氣質(zhì),是透著溫和的書卷味,令他瞧起來比一般男子還要氣宇軒昂,讓他與“春煙”站在一塊時,是多么融洽,像一對氣息相似的鳳與感……
一陣?yán)滹L(fēng)沿著敞開的窗欞吹入,打斷滿月的思緒。
時節(jié)已至秋末,呼嘯而過的風(fēng)透著即將邁入冬日的冷意。
她縮縮肩膀,扯緊衣襟,跑到窗欞前關(guān)上窗扇,回首瞧見南宮書的睡顏,沒做任何細(xì)想,便跑到后廂他的床搧旁。
他怎么還是蓋薄被?不冷嗎?
她一邊想,一邊抱著薄被回到案桌邊,攤開薄被往南宮書身上蓋時,這才留意到他手里還握著一支毫筆,臉下枕著一張墨稿。
滿月伸手將毫筆抽下,卻沒想到南宮書醒了過來。
他掀動眼皮,撐起趴在案桌上的身子。
滿月瞪著他。
南宮書還未清醒,半睜著眼。
滿月情不自禁緊張起來,腳跟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緊張什么呀?
“滿月?”南宮書的嗓子是甫睡醒的嘎啞,臉上是難得的迷蒙。
“呃……你繼續(xù)睡、繼續(xù)睡,我、我先離開……哇呀……”滿月一邊說,一邊要退出屋里,冷不防地卻被男人一把抓入懷里。
男人的臉往她的頸窩蹭了一蹭,尋到了一處,才舒服地嘆息,也漸漸清醒過來。
“滿月……滿月……”他呢喃。
滿月僵硬著身子,動也不敢動。
“滿月,你怎么來了?我還猜想你會不會來找我呢?”嗯……是她的味道,他真開心。
“爹讓我把玉珮拿來還你。”滿月掙扎著從懷里掏出小布袋,袋口打開,是一枚磨得晶亮的碧綠玉珮,被他這么一抱,原先滿肚子的嘲笑草稿,早已消失無蹤。
南宮書看了又看,隨后輕輕一笑,接過放在案桌上,“謝謝?!?/p>
“那是二昆嬸找到的,你應(yīng)該謝她才對?!?/p>
南宮書又貪婪地吸了口她的味道。
該要謝的,是熊寨主,這枚玉珮并不是他的,改天得送還給他。
要想這么一計,怕是難為了向來直腸子的熊寨主,熊寨子應(yīng)該撓破腦袋,才苦思出這法子解女兒的相思苦吧?
“南宮書,你……你可以放開我了嗎?”滿月動了動肩膀,微微偏著腦袋,望著肩窩處的男人。
“再一下子?!杯h(huán)在她腰際的手緊了又緊。
滿月過了半晌,才問:“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否則也不會睡在案桌上。
他是守規(guī)矩的人,坐姿挺直,不似她總是歪歪扭扭還蹺腿;站姿優(yōu)雅,不似她偏愛一腳前一腳后,像個小流氓。這樣的他,就算要稍作休息,至少也會到一旁的躺椅上。
“有些?!蹦蠈m書也不否認(rèn)。
一個半月前,三弟南宮籍緊急傳來手信,說是已經(jīng)售出一千零三本的《海圖記》,被人說是抄襲隔壁城鎮(zhèn)刻坊所售出的書,雖然他不愿在獲得滿月的初次后就離開她,但礙于情勢緊迫,只好匆匆下山處理。
當(dāng)他回到坊內(nèi),已經(jīng)有許多流言在文人客倌之間流轉(zhuǎn),滿城風(fēng)雨。
他花了許多時間明察暗訪,最后發(fā)現(xiàn)真是他底下的作者抄襲,接著又用了一些時間至隔壁城鎮(zhèn),與那位素未謀面的作者見面,除了當(dāng)面賠罪,還進(jìn)行物質(zhì)方面的補(bǔ)債。
至于那本《海圖記》,他則要三弟發(fā)出公告,全面回收,導(dǎo)致凈明書坊賠了不少錢。
至于那名作者……唉……
成名難,毀名易,一名作者要在廣大書市上成名,是必須花費許多時間,一步一腳印的慢慢累積,然而,一旦失足,毀名就像捏死一只摟蟻那樣容易,惡名更是會在一夕之間響徹云霄。
這段日子,他一直為此奔波忙碌,最近才把風(fēng)波止息。
“我最近都沒睡好,方才看稿子,看著看著覺得有些困,想說瞇眼休息一下,沒想到再睜開眼,便瞧見你了。”他放開懷里的人兒,摸了摸她有些泛涼的面頰。
“既然累,干嘛不直接回室內(nèi)歇息?趴在案桌上睡,很難看?!爆F(xiàn)下天氣又變涼,很容易著涼的。
“是是?!蹦蠈m書受教地點頭,卻發(fā)現(xiàn)滑落在身后的薄被。
“那是……那是我怕你受寒,榮叔會擔(dān)心,所以才幫你披上,你可別誤會。”
呵……不打自招,真可愛。
“只有我爹會擔(dān)心?”
“音嬸也會?!?/p>
“那滿月你呢?你難道不擔(dān)心?”大臉往滿月湊近幾分,瞧見她的臉頰突然泛紅。
“誰會擔(dān)心你!”滿月嗤了一聲。
南宮書低笑,再將她拉入懷里,感受她軟軟的身軀貼著他。
他用手蹭蹭與俏臉同樣微涼的小手。
“你怎么穿這么少?”她一向怕冷,快到冬日時,總是會比其他人快上一步穿上大衣,以往都會被他戲稱為小白熊。
“又不會很冷?!闭f著,她想抽離被握住的手,卻被抓得更緊。
“要不,我拿件厚衣給你?”這只手溫了,換只手。
“誰希罕穿你的衣服?!?/p>
“原來你想穿我衣裳的呀!”他啄了下眼前嫩嫩的耳垂。
“我哪有……”氣勢減半,因為耳垂被某人含入嘴里。
“別這么害羞,你真要喜歡,我就拿我的披風(fēng)給你。”那張被滿月批評為“稍嫌薄扁”的唇,順著耳垂緩緩吻上,對著她的耳殼不斷啃咬。
“你別這樣啃我,我不是瓜子?!彼踔聊苈犚娝斐錾嗉馕撬彼臐櫇陕?。
該糟,她的腿兒開始軟了……
“我知道你不是瓜子,而是串糖葫蘆?!奔忍鹩帜?,令他百嘗不倦,舔了還想再舔,“你的發(fā)長了些,記得我離開時,還不到耳下四寸。”
“你離開這么久,當(dāng)然會長?!睗M月哼了聲,沒留意自己的語氣里,夾帶非常明顯的抱怨。
南宮書低低沉笑,被他緊抱著的滿月,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然后那起伏漸漸止息下來。
“滿月,留下幾日吧?”南宮書突然這樣說。
他想起印七星的話,印七星說,滿月不適合待在城里,但有什么適不適合呢?只要滿月愿意,就一定能夠適應(yīng)。
他一定會迎娶滿月,到時候她勢必得搬離寨子,進(jìn)城內(nèi)生活,畢竟他的生活都是在城內(nèi)發(fā)展,無論與作者見面取稿,或者和刻坊師傅討論事情,抑或其他。
他知曉滿月的性子跟打小在城里生活的姑娘截然不同,也可以說是鶴立雞群,但她總得適應(yīng),除非她不打算嫁他……不,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說過了,他很霸道的。
“什么?”滿月猛地抬頭。
“在這里住上幾日可好?”趁此機(jī)會,他想觀察看看,印七星所說的不適合,究竟嚴(yán)重到什么程度?
滿月擰眉,“不要。”
“為何?”南宮書的視線抓住她的面容不放。
“我就是不想?!?/p>
“我爹前陣子還不停質(zhì)疑我是否虧待了你,要不然便是操心你是否病了,所以才沒親自來交手稿,我想,我爹若知道你住下,應(yīng)該會很歡喜?!彼硭?dāng)然也會開心,甚至比他爹更喜悅。
“我沒回去,我爹會擔(dān)心?!睗M月抿抿嘴角。
“你不必?fù)?dān)心,寫封信讓信鴿傳去,不就成了?”
“還有手稿等著我回去寫?!?/p>
“我手邊還有你三篇手稿等著刻板師傅排版印刷,就算你到明年再開稿動筆,也還來得及?!?/p>
“我沒帶換洗衣裳來?!?/p>
“這不打緊,小鏡雖然嫁人,但有些衣物仍放在這兒。你的身材與她的有些差距,不過我想應(yīng)該不會差太多才是?!?/p>
滿月還在猶豫。
“滿月,留下來吧?”南宮書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甜甜地吻著她的嘴角。
過了半刻,一只信鴿啪啪啪地飛離淮都城,帶著滿月的手信,朝郊外山巒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