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無形的力量抓緊了,接著是左腳、右腳、脖子……
絕望襲上心頭。
那力量一點點加大,骨骼和肌肉漸漸地開始難以支撐,在窒息的感覺和撕扯的痛苦之中,她對于這個世界的感知慢慢退去。
最后的意識是對于這個世界的不舍和不甘心,她還年輕,她那么有錢,她家里有權(quán)有勢……她不想死……
白色的霧氣再次聚攏,世界又恢復了一片朦朧。
顧墨像是跟新朋友展示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帶著蕭嵐一路見證她的復仇。
接下來出現(xiàn)的是一條走廊,長長的走廊一塵不染,浸沒在一片白霧中看不到盡頭。走廊的右邊是一排干凈整齊的玻璃窗,此刻向外看去,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見。
走廊的左邊是一排排的教室,桌椅整齊的擺放著,桌面上隨意的擺著書和文具,黑板上還有未擦去的板書,就像是前一刻還有人在這里上課,下一瞬卻突然人間蒸發(fā)了。
這條走廊似乎沒有盡頭,兩邊一直是重復的景象,讓蕭嵐一時有些分不清時間的流逝。
前方一個打開教室的角落里出現(xiàn)了一團古怪的黑暗,靜靜地立在那里。說它古怪是因為周圍并沒有任何可以造成陰影的東西,這團黑暗在白色的霧氣里也并沒有被遮擋的跡象,像是落在白紙上的墨點一樣顯眼。
一直安靜跟在蕭嵐身邊的洛突然開口了:“先生,那是我?!?/p>
蕭嵐驚訝回頭,你不是在我身邊嗎?
“應該是我原本的一部分,我好像……被分成了很多份?!甭宓恼Z氣也不是很肯定。
“要去把它取回來嗎?”蕭嵐問。
“請您呆在這里,我獨自前去就好,我不確定那一部分的我是否會攻擊您?!?/p>
黑貓從蕭嵐的身邊走出,向著那團黑影而去。黑影似乎也有所察覺,忽的動作起來,似乎做出了一個準備攻擊的架勢。
洛試著跟黑影溝通,可惜這團黑影全無理智,當洛靠近他附近一米左右的位置時,它便猛然發(fā)起了進攻。
黑影里伸出了尖銳的利爪向著黑貓身上抓去,黑貓也不遑多讓,一個急速的閃身避過了利爪,又趁機在黑影的主體區(qū)域狠狠一咬。
黑影似乎只有爪子的部分實體化了,像是身體的地方顯得很是虛無,碰到周圍物體的時候都直接穿了過去,但在洛一口咬下去之后卻硬是出現(xiàn)了一塊缺口。
仿佛感覺到了疼痛,它撐起身體,從上而下以更猛烈的速度朝著洛撲過去,爪子擦過桌椅的位置時直接將它們?nèi)壳袛唷?/p>
幾乎有大半個教室高的黑影和一只正常大小的黑貓,這場戰(zhàn)斗看起來力量極為懸殊。但黑貓在這樣猛烈的攻擊下不斷閃躲,身形快如閃電,讓黑影難以攻擊到他,同時洛總是抓緊每一個機會在它虛無的本體上撕咬。
此消彼長之下,黑影變得越來越虛弱,原本的高度也變矮了不少。
終于,黑貓抓到了空隙,躍起直半空,一下將黑影的利爪切斷,黑影扭曲著,發(fā)出無聲的嘶吼,但仍然無法抵抗地被黑貓吞噬殆盡。
說實話,那畫面有點讓人食欲不振。
飽餐一頓之后,黑貓步伐輕盈地回歸,洛似乎顯得情緒極佳:“讓您擔心了,先生。”
蕭嵐淡定地說:“你沒事就好?!?/p>
同時把手上剛剛從墻壁上硬生生掰下來的磚塊扔掉,并且無視了系統(tǒng)的破壞場景道具提示。
不過,摳一塊磚就能增加0.1萬貧窮值,如果把這條走廊全拆了的話……
蕭嵐思考了下,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先被顧墨小姐姐給拆了。
“你吃了那么大一坨……沒事?”蕭嵐問。
“沒事的,等我徹底消化掉它,就可以以人形出現(xiàn)在您的面前了?!?/p>
這倒是讓人有些期待了,按照洛的聲音腦補起來的話,總不至于是個黑皮光頭壯漢吧?不過洛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是不是以后無聊還可以把自己拆成三份斗個地主解解悶。
前方看不清的霧氣里,開始有人的說話聲遠遠傳來,在走廊里形成了空曠的回音。
蕭嵐走近。
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看不清面目的人男人正在詢問一個矮小的女人:“顧墨是你的同學,你了解她平時是什么樣的人嗎?請把你了解的相關(guān)信息跟我們?nèi)鐚嵵v一下。”
矮小的女人臉上透出一股不屑來:“整天仗著自己長得好到處勾搭人唄?!?/p>
是杜宇薈,她此時處于一種古怪的狀態(tài)中,仿佛對自己眼前不辨面目的警察和周圍彌漫的白霧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也看不見不遠處的蕭嵐。
“你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什么時候?”
杜宇薈思考了一下,突然露出一個隱蔽的笑容:“大概是晚飯之前吧,她好像跟一個男生一起出去了?!?/p>
“什么樣的男生?!?/p>
杜宇薈聳聳肩:“不清楚,她身邊的男生隨時都在換的。警察叔叔我跟你講,這人亂的很,大家都知道她肯定是懷孕了跟人跑了,不信你可以多找?guī)讉€人問啊?!?/p>
“謝謝你的配合?!?/p>
詢問完之后,警察便朝著霧中走去,漸漸消失不見。
杜宇薈在警察離開之后,轉(zhuǎn)頭對著自己身邊那幾個同樣沒有臉的同學笑道:“你們說顧墨這么多天不回來,她不會是死了吧?”
旁邊的同學一片模糊的臉上裂開了一個口子,里面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露出一個夸張到占據(jù)了半張臉的笑容,聲音僵硬:“死——了?”
杜宇薈毫無所覺:“對啊,之前她媽還來學校里找她呢,都一個窮酸樣兒,說不定顧墨早就死在外頭了吧?!?/p>
“那——你——為——什——么——不——說?”
“我為什么要說,她死了才……”
杜宇薈終于意識到了周圍的不對勁,她的表情瞬間轉(zhuǎn)為了驚恐,一下子猛退了一大步撞到了門板上。
張著大嘴的同學搖搖晃晃地向她靠近,空洞的嘴里根本沒有舌頭卻仍然發(fā)出了聲音:“為——什——么——”
“你滾開!”
杜宇薈的膽子比起張潔可是大多了,此時拔腿就跑,轉(zhuǎn)身之前還不忘抽空給那個沒有臉的玩意來上一腳。
沒有臉的同學在這一踹之下摔倒在地,那身體就像是石膏一樣,磕在地上就碎了。地上的碎塊卻沒有失去行動能力,依然朝著杜宇薈前進,速度絲毫沒有減緩。
“啊——”
杜宇薈不過跑出去幾步就被斷裂的手臂拽住,整個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她感覺自己整個骨架都快散了。
這時她才突然注意到了從白霧里走出來的蕭嵐,她連忙伸出手去:“救命!救救我??!”
不等蕭嵐說話,杜宇薈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杜宇薈的動作驀然一僵,她像是沒有上油的機器一樣卡頓地轉(zhuǎn)過了頭,小眼睛睜大到了這輩子的巔峰尺寸,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機。
手機鈴聲是一首十年前的流行歌,歌手早已過氣,現(xiàn)在知道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她也根本沒有把這首歌設(shè)置成手機鈴聲。
但是,這分明是——十年前她的鈴聲!
杜宇薈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她的手!她的手此時不受控制地自動伸向了衣兜。
“不!不要??!”眼淚奪眶而出。
手卻完全無視了她的呼喚,伸進兜里、抓住手機、拿出、點擊接聽,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
在杜宇薈抗拒的眼神里,她的右手將手機舉起來,強硬地送到了她的耳邊,
“杜宇薈?!鳖櫮穆曇艉軠睾?,一如之前,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變成了幾不可聞的呢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宇薈突然大笑了起來,像是有一只手強行提起了她的嘴角,將她的笑容越扯越大。與之相對的是她眼里滿溢的恐懼,她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眼淚,混合著鼻涕在臉上糊成一片,看起來難看極了。
二者搭配起來就像個怪異又滑稽的提線木偶,明明充滿了畏懼卻要被操縱著演出一幕幕滑稽的戲碼。
“哈——嗬——哈哈——”在杜宇薈終于笑的臉色紫紅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四肢不受控制地朝著墻邊走去。
“砰——”
“砰——”
“砰——”
她一下一下地在墻上撞著自己頭,一邊發(fā)出即將接不上氣的笑聲,一下一下又一下……
終于,不再動了。
下一瞬,杜宇薈的尸體就憑空消失在了原地,整個走廊干干凈凈,沒有血跡,沒有四散的人偶肢體,只剩白色霧氣依舊。
就在杜宇薈的尸體消失的下一瞬,走廊的對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似是有誰在狂奔,像是被安排好了登場時間的演員。
蕭嵐抬頭看去,出現(xiàn)在迷霧里的人是——程浪。
他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端著架子的精英范兒,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fā)此刻被汗水浸透,胡亂地堆在頭上,剪裁得體的西裝半掛在身上,沾滿了塵土,臉上也多出了好幾道擦痕。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此時氣喘吁吁的,卻不料一抬頭卻看見了蕭嵐,簡直嚇得他魂不附體,腳下的步子一個不穩(wěn),差點撲倒在地,程浪伸手扶住了墻壁才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
程浪拋下張潔之后便一路狂奔,中途聽到了任何聲音都不敢回頭。他總覺得自己的背后有一個腳步聲緊緊跟隨,在他停下的時候腳步聲也會消失,就像那個人貼在他的身上一樣。
這樣的恐懼讓他絲毫不敢放松,拼著一口氣死命往前。他一路都埋著頭,不去管周圍景物的變化,只一心尋找生機。
可是這個溫泉旅館怎么會這么大,怎么會跑了這么久都跑不出去?
他終于回過神開始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卻沒想到自己居然身在一個如此熟悉的地方——高中校園,那個一切噩夢開始的地方。
而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個把顧墨帶回人間的家伙。
為什么要幫助那個該死的女人,她已經(jīng)死了十年了,一直安安靜靜的不好嗎,為什么非要回來,為什么非要打亂他的生活。
程浪指著蕭嵐,憤怒和恐懼交織使他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四周的白霧慢慢散開了。
出現(xiàn)在程浪眼前的是一個向下的階梯,是他之前怎么跑都找不到的離開走廊的路!
他疲憊的臉上涌現(xiàn)出狂喜,崩潰邊緣的身體好像又充滿了力量。程浪再也顧不上眼前的蕭嵐,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跑,只要通過這截臺階他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程浪大步跨上了臺階,可腳下傳來的卻不是地面堅硬的觸感。
猛烈的下墜感襲來,迎面而來的風將他已經(jīng)崩潰的理智又吹回了一點點。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腳下哪來的臺階?他正在急速地墜落,面前正在逐漸接近的,明明是另一塊堅硬的地面。
“不——”程浪最后的驚呼淹沒在巨大的碰撞聲里。
顧墨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打電話,或許是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吧。
同時,在迷霧里轉(zhuǎn)地暈頭轉(zhuǎn)向的付文博被從天而降的尸體嚇得一個哆嗦。
程浪因為高空墜落而破碎變形的臉孔直直的對著他,死前的驚恐和難以置信還殘留在這張臉上。
付文博縮著肩膀抬頭向上看去,只見上面是雪白的天花板,沒有絲毫縫隙可以讓人墜下來,而程浪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一樣。
周圍的白霧翻騰起來,遮擋住了他的視線,過于濃郁的水汽讓他感覺呼吸都有些不舒服。
白霧散去后,付文博一愣。
他又回到了溫泉旅館,這時候的旅館和十年后的一樣非常安靜,但設(shè)施新了很多,這是——顧墨出事之后的旅館!
他曾聽說,因為顧墨的事情這段時間有警察上門,影響了旅館的生意,老板干脆就把旅館暫時關(guān)閉起來先把翻修弄完,后來事件的風波過去才繼續(xù)開始營業(yè)。
付文博扯了扯自己的攝影包,作為一個攝影師,就算是世界末日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器材。
他正打算先試試能不能出去,旁邊一間關(guān)上門的房間里卻傳來了一陣電流聲。
這是那種非常老式的電視開機時才會發(fā)出的聲音,只在付文博很小的時候,在奶奶家里聽到過,一時間都沒有反過來。
他猶豫著是否要推開門,門沒有鎖,在他的手輕輕觸碰的時候就自動打開了,像是在歡迎他的到來。
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老電視,黑白的屏幕緩緩亮起,里面出現(xiàn)的是——付文博自己。
像是由隱蔽的角落安放的鏡頭拍攝的,畫面的質(zhì)量并不高,像一只窺伺的眼睛,在暗中默默地盯著他,貪婪又陰暗。
付文博驚慌地舉目在房間里搜尋,卻沒有看到哪里有安放攝像機。
他心里一緊,明白這是有什么不對勁的事情發(fā)生了,從走廊上出現(xiàn)黑煙開始,一切就都很不對勁。不管是突然彌漫的白霧,還是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學校,還是這個封閉中的旅館,都顯示出一種非自然的力量。
想到了顧墨,付文博心弦緊繃,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間,老電視依然盡職盡責地播放著他的所有動作。
他想快點離開這里,哪怕是見到一個人也好。
可是接下來,他每路過一間房間,里面就會響起電視開機的電流聲,每一個電視都監(jiān)控著他的一舉一動,從各個角度詳細的窺探他的一切。
正面、側(cè)面、背面、全身、半身、面部特寫、眼睛特寫……詳盡到不可思議。
“嗬……嗬……”付文博奔跑起來,隨著他的動作,那些關(guān)閉的房間也不再矜持,它們主動地打開了房門,向他展示著里面記錄他一舉一動的電視機。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這家旅館根本沒有那么多的房間!!
走廊長的沒有盡頭,和旁邊不斷播放的窺探畫面一起,組成了一個仿佛永遠都不會結(jié)束的夢魘。
“顧、顧墨……是不是你?。∈遣皇悄悖。?!”
付文博朝著走廊瘋狂地嘶喊著,他想起了那個被自己一直偷偷用鏡頭窺伺的少女,她真的很好看,總是勾引得他忍不住再多看一點,再多一點。
這怎么能怪他呢?明明是這個女人自己要長成這樣的,是她自己要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付文博精疲力竭地坐倒在走廊上,手足并用地朝后退去,他想遠離這一切。
突然他感到自己手邊出現(xiàn)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轉(zhuǎn)頭一看,是一只黑貓,這只黑貓一直跟在一個叫蕭嵐的青年身邊。
狂喜涌上心頭,他猛然回過身,看到了坐在不遠處房間內(nèi)沙發(fā)上的蕭嵐,青年的坐姿看上去很放松,和這個詭異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付文博來不及站起身,連滾帶爬地朝著蕭嵐而去。
“救命!你救救我!!我遇到了鬼!”
“旅館里那個女鬼殺人了!你也有朋友被她殺了吧?我們一起逃出去吧!”
蕭嵐仍然只是盯著眼前的電視。
付文博終于覺察到了不對,他定睛朝著蕭嵐目光的方向看去——畫面里仍然是付文博的監(jiān)控!這個人一直都在看著他!
蕭嵐終于轉(zhuǎn)頭看著他:“她好看嗎?”
她是指的誰,不言而喻
付文博驚慌失措:“她自己故意穿的裙子就是要我拍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