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晉元和二十六年,天降異象。尚在春日,都城建康便已熱得如同火爐一般,天上像是有八個太陽,陽光強(qiáng)的晃眼。
坊間風(fēng)傳此乃上天示警,只因朝中有人惑君專權(quán),矛頭直指新丞相謝殊。
而謝殊對此的回應(yīng)只是:“呵呵?!?/p>
大晉士庶有別,寒門庶子雖可通過察舉等方式官場,但向來以家世評定品級,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高官向來是士族的囊中之物。
而謝殊只是個流著一半庶民血統(tǒng)的私生子,忽然蹦上丞相之位,別說朝堂有人看不慣,民間也有人不平衡。所以會有此傳言倒也不稀奇。
謝殊本人卻對此毫不在意,照舊上朝下朝氣皇帝膈應(yīng)百姓,堅定地繼承佞臣路線往前走。
日頭強(qiáng)烈,出行之人驟減,丞相府的車輿當(dāng)街而過,尤為扎眼。
百姓們站在路旁陰涼處觀望,口中議論紛紛,言辭間頗多不屑。
車輿的速度忽而慢了不少,眾人一楞,以為自己說的話被聽了去,個個面露驚慌,卻見車簾被一柄折扇挑起,露出一張容色絕艶的臉來。
那悠悠明眸隱隱帶笑,似二月春風(fēng),瞬間便將一城鴉青水墨染成了緋碧緗色。
大晉愛美成風(fēng),又偏好陰柔美,就連男子也敷粉飾面。謝殊雖是喬裝,但身材較普通女子修長挺拔,加之謝銘光這八年來的刻意培訓(xùn),稍稍修飾后便可以假亂真。她本也生得眉眼精致,寬袍大袖的朝服穿在身上意態(tài)風(fēng)流,說不出的風(fēng)致無雙。
嚼舌根的忘了話題,女子們更是失魂落魄,手里有什么便往她車上丟什么。
謝殊微微一笑,放下車簾,遮了無數(shù)綺麗心思。
回到謝府,侍從沐白稍一清點,得,帕子連起來足夠做幾條床單,瓜果足夠吃上十天半個月。
出乎意料,這之后反對之聲立減大半,謝殊更是贏得了大批閨中女子的芳心。
大晉風(fēng)氣也算開放,沒多久,又有一幫忠心不二的姑娘拉著團(tuán)給謝殊壯聲威,聲稱誰敢再說她們的丞相出身不好,她們鐵定要拿出點兒本事來叫對方好看!
天氣熱得要命,沐白絞了塊濕帕子給謝殊擦手,得意道:“公子已在都城中名聲大噪,以屬下看,如今能與您相提幷論的也就只有武陵王一個了?!?/p>
謝殊本還挺來勁,結(jié)果一聽到這個名號就軟了下去。
武陵王如今執(zhí)掌天下近半兵權(quán),皇帝這會兒把他調(diào)回來分明就沒安好心。
這事兒也怪她家老爺子,當(dāng)初非要把人家擠兌出都城,還偏偏趕在人家快要成家的時候。
武陵王前腳被趕到邊疆,后腳新娘子就病死了。這下好,人人都說是謝丞相弄得人家天人永隔,武陵王不恨死謝家才怪!
謝殊拿了把扇子狠狠扇風(fēng),一頭的汗,對沐白道:“稍后置辦些禮品送去大司馬府?!?/p>
沐白是謝銘光一手挑出來的,對謝家一根筋的忠誠,謝家又霸道慣了,所以他一聽這話就撅起了嘴:“公子這是干什么?您還怕他不成?”
謝殊收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筆桿子哪兒橫得過真刀真槍吶,別廢話,快去吧!”
武陵王要回京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如今是全城百姓熱議的話題,都城里那些未被謝殊勾去魂的女子心里的著落其實都在這兒呢,此時全都活絡(luò)起來了。
沒幾日,那無比猛烈的日頭居然過去了,建康城恢復(fù)了春日惠風(fēng)和暢的舒適,而武陵王的隊伍恰好也到了城外。
百姓們當(dāng)即贊嘆,不愧是武陵王,一回來連天都變好了??!
謝殊的扇子反而搖得更用力了,真要命啊,這武陵王得民心就算了,還會趕時機(jī),這下更襯托的她奸佞橫行,失道寡助了。
入城當(dāng)日,城中道路被灑掃一凈,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人群。
先有一隊人馬入城,高舉龍旗和衛(wèi)字大旗開道,之后是整齊劃一的大部隊。領(lǐng)頭跨坐馬上之人一身窄袖胡服,劍眉星目,其后跟著一架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
眾人議論紛紛,那馬上之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武陵王,馬車內(nèi)坐著的是其母襄夫人。不過怎么瞧著又覺得不太像呢?
武陵王衛(wèi)屹之自幼生的美如珠玉,每一次當(dāng)街而過都引來人群圍觀,無不交口稱贊。而眼前這馬上的人雖然也生的不賴,但建康乃是都城,什么樣的美男子沒有,他這還夠不上傳聞中的檔次吧?
百姓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鹱h論——
“難道說武陵王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殘了?”
“怎么可能!要我看,武陵王定然是被那個專橫的謝相給嚇到了,不敢回來了?!?/p>
“誰!”立時有女子的怒喝聲傳來:“誰敢說我家謝相壞話!看本小姐不削死他!”
武陵王的擁躉立時大喝:“說的就是你們家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丞相!怎么著?他哪點比得上咱家武陵王?武陵王那才叫一個風(fēng)華無雙呢!”
“好你個有眼無珠的!來福,咬她!”
“來啊,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