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雖梅鶴鳴讓孫郎中來給她診脈調(diào)理身子,宛娘心里卻沒當(dāng)回事,因梅鶴鳴原先那么多侍妾相好,到了如今也沒見有子嗣,想來定是不孕的,自己的身子調(diào)理的再好,也不會懷上孩子,便放了心。
可這會兒想想,自己太想當(dāng)然了,從青州府逃出來到如今,仔細(xì)算算,大姨媽已經(jīng)遲了兩月,自己竟疏忽了,且這些日子胃口奇差,蓮福寺里的齋菜清淡,如今嗅到這魚腥味便忍不住嘔吐起來。
宛娘坐在院子里的長板凳上,表情有些呆傻,心里卻如慌亂的沒了主意,若真有了孩子,她該如何?秋娘的男人早走了,她此時頂著個大肚子讓人知道,如何解?若被梅鶴鳴知道,哪里會放過她,便是天涯海角也會捉她回去,便是回去了,要怎樣過活?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成了梅鶴鳴的二房,也是小老婆罷了,等梅鶴鳴娶了正妻,自己跟孩子又算什么,便是梅鶴鳴不續(xù)娶,兩人永遠(yuǎn)不會對等的地位,她能管得了梅鶴鳴在外風(fēng)流嗎,便是管的了一日一時,卻有何用?
梅鶴鳴總問她:“要怎樣才會留在他身邊?”她要一夫一妻的過一生一世,這樣的話便是她說出來,估摸也會惹來梅鶴鳴看怪物一樣的目光,或者是譏諷她瘋魔了胡說八道,這便是如今的世道,若她不要這個孩子……宛娘抬起手,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不知道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知道了,雖沒切實的讓郎中瞧過,但宛娘仿佛能感覺到,肚子里有個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不要。
老陳氏收拾好了,扶起她道:“去屋里吧,日頭落下,院里有風(fēng)呢,有了身子的人最是嬌貴,回頭看著了風(fēng)寒,你也莫想旁的事,即有了,生下便是,有個孩子咱們娘倆也能有個伴兒。”
宛娘知道這些都是老陳氏安慰她的話,如今兩人的境況,自己都顧不了,哪里還能養(yǎng)個孩子,況前頭宛娘是個寡婦,后來的秋娘是個男人不在家的夫人,她這孩子從何處來的,弄不好,被當(dāng)成婊子抓起來侵豬籠。
想到此,宛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要不行,不要又舍不得,宛娘足足糾結(jié)了幾日,還是決定不要這個孩子,可要墮胎,在這里也是相當(dāng)不容易。
宛娘想好了,電視里不是演過嗎,吃些桃仁紅花什么的活血藥下去便流產(chǎn)了,如今也沒旁的法子了,只得如此,尋了一日待老陳氏出去,宛娘便遮遮掩掩出了門。
好在如今住的地方距離街市近,出了巷口沒幾步便是,宛娘見街上似她這樣婦人也有些,只她一張過于白凈的臉有些招眼,宛娘也不敢亂逛,瞧見前頭有個藥鋪似的的字號,便一頭扎了進(jìn)去,慌的沒瞧見迎頭走出的主仆,撞了個滿懷。
那丫頭扶住她家主子,喝道:“好個不長眼的婦人。”宛娘忙低聲說了聲:“對不住?!北沐e開身進(jìn)了藥鋪。
那丫頭道:“奶奶瞧什么呢?莫不是識得這莽撞婦人?”伴琴搖搖頭:“想是我認(rèn)錯了,她又怎會跑到揚州來。”
宛娘大約自己也沒想到運道如此之差,跑了趟藥鋪就撞到了熟人,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陳子豐帶來揚州的侍妾伴琴。
陳子豐得了梅府助益,外放了揚州知府的肥差,想這揚州自古便是個舞榭歌臺煙柳繁花之地,鹽商云集,青樓娼寮林立,陳子豐首一上任,鹽商便在城中最大的青樓妓館貴香閣,擺下了銷金宴。
貴香閣的頭牌李琴娘,乃是今年花魁,還是個清官人,席間霓裳一舞,玉貌花顏,纖腰裊娜,湊得前來,窈窕生香,陳子豐哪里過的去這等美人關(guān),當(dāng)夜便入賬梳攏了李琴娘。
一夜云雨卻勾了他的魂而,絆住他的腳,包下李琴娘,隔三差五便來貴香閣里留宿或夜里去河上畫舫吃酒取樂,早把府里一眾妻妾丟在腦后,旁人還可,只伴琴之前是陳子豐最寵的侍妾,一月里有半月都要宿在伴琴房中,這會兒卻整月不見人,伴琴心下暗暗計量,如今自己連個傍依都無,若再失了寵愛,日后可要如何。
掃聽的這雍和堂的大夫最善婦人脈息,便借著買繡線之機(jī),出來求個生子之法,卻不想正撞上宛娘,本來匆匆而過,伴琴雖覺眼熟,卻也沒想到便是宛娘,上了馬車剛要走,從車窗的透紗簾中瞧見那婦人失魂落魄的走了來了,便讓停住馬,待那婦人從馬車前過,仔細(xì)瞄了幾眼,這一瞄便認(rèn)了個底細(xì),不是梅公子那個心尖子的寡婦還是何人,卻怎跑到揚州來。
且瞧她臉色憔悴,身上衣裳也舊的不成樣子,難不成被梅公子厭棄,流落此處,念頭至此,便覺定是如此了,男人哪個不是貪新忘舊的,短了三五日,長了也不過不去一兩年,枕邊千般溫存,早已忘卻,更何況這宛娘不過一個姿色平常,性子寡淡的寡婦罷了,比對自己眼下處境,伴琴心下略暢,女人若無心計,早晚是這個結(jié)果,自己該早做打算才是。
嘆了一聲,喚車伕回轉(zhuǎn),行到街角又覺不不對,便是被梅公子厭棄,何至于跑到揚州城來,這里跟青州府何止千里,低聲吩咐車旁的婆子,叫去跟著宛娘,瞧她在何處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