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真沒有游戲世界之外的記憶,自然也無從得知,自己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中有沒有幻想過嫁人結(jié)婚的場景。
是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和英俊挺拔的男人并肩站在西式的教堂里,在神父的見證之下,說出莊嚴(yán)神圣的誓言,然后將手中夢幻鮮妍的粉色花束高高拋上天空嗎?
還是穿著傳統(tǒng)的秀禾服,戴著漂亮卻不過分隆重的發(fā)飾和耳飾,和心愛的男人在父母、親人和好友們的祝福中,遵循古禮拜堂完婚,拿著公公婆婆封好的大紅包,被男人攔腰抱起送入洞房呢?
總之,不可能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皮膚枯黃面目麻木的村民們十分形式主義地簇?fù)碇屠畛?,雷動的歡聲里充滿了虛假。
他們名為護(hù)送實(shí)為押解著,將這對彼此之間還說不上熟悉的少年少女送往黃泉路。
祝真和李承手中各拿一條紅綢,綢帶以碩大的紅色花結(jié)相連。
李承一直在發(fā)抖,連帶著綢帶也抖起來,步子踉踉蹌蹌,走幾步就要趔趄一下,堪堪摔倒之際,又被圍在前后左右的人墻推回來。
祝真甚至能聽到他牙關(guān)打架的“咯咯”聲。
她也害怕。
周圍匯合過來的村民越多,離祭臺越近,便越清楚自己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那種恐懼的情緒如同跗骨之蛆,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她的心臟。
她咬著牙強(qiáng)撐住不在眾人面前出糗,借著閃爍的火光,萬般倉促地回過頭,急匆匆看了緊隨其后的封紹一眼。
中式的袍褂襯得本來溫和的面容多了幾分端肅,他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一秒,又先行移開視線。
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更像本來就生活在這個村莊里的、虔誠又莊重的信徒。
他走在擁擠的人流里,混在詭異又狂熱的氛圍里,渾身上下竟無半點(diǎn)違和感。
也是,他那么聰明機(jī)敏,偽裝與矯飾不過是基本功,段位比她高出不知多少。
而她,到底在不切實(shí)際地期待些什么呢?
兩個人終究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她死之后,他便可以順順利利通關(guān),這會兒不拍手稱快,落井下石,已經(jīng)算是厚道。
況且,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真的愿意施以援手,這一千多名村民的怒火,也不是血肉之軀所能相抗的。
站在高臺下方,祝真看著村長裝神弄鬼,念念有詞著從六個紅木牌中間拿起一個,交給喜婆婆。
即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聽到喜婆婆嘶啞粗噶地宣讀出這次祭祀的死亡方式時,她的心臟還是不堪重負(fù)地瘋狂跳動起來。
李承更是大叫了一聲,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
喜婆婆說的是——
活埋。
聽了便覺得透不過氣的兩個字眼,代表著另一種殘酷的處刑方式。
隔絕所有的光線與空氣,孤零零地躺在密閉狹窄的空間里,感受著氧氣與生命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失,在死亡之前那段痛苦又難挨的時間里,你的意識偏偏是十分清醒的,試想,那種心情該有多么絕望?
祝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扶了把狀若癲狂的李承,眼角余光看見村長低聲安排著幾個強(qiáng)壯漢子去高臺基座的一角挖坑,又命令另外幾個人去抬一早便準(zhǔn)備好的雙人棺材。
舉行拜堂儀式的時候,李承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整個人卻像具行尸走肉,呆滯地按著喜婆婆的號令彎腰鞠躬,再直起身時,臉上掛滿了鼻涕與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