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三年后。
悶了十天的城市下起滂沱大雨,姜郁被導(dǎo)師拎去實驗室干活,下樓的時候雨勢漸大,一點停下來的征兆也沒有。
實驗樓門口的備用傘還剩最后一把,她出電梯的時候一個男生已經(jīng)握住了傘把,見到她又把傘讓給她。
姜郁難為情地問:“給我了你怎么辦?”
男生其貌不揚,心腸卻很熱,微笑著說:“我叫室友幫我送一把就好,你們今天畢業(yè)班聚吧,都六點了,你要趕不上趟了?!?/p>
姜郁錯愕。
男生笑意不減:“上午畢業(yè)典禮我見過你,你們系一共兩個女生,你們班就你一棵獨苗?!?/p>
姜郁恍然大悟,猶豫了一瞬,禮貌道謝:“那多謝了?!?/p>
下雨天路難走,不論雨刮器怎么動,雨點砸在前玻璃上,還是會遮擋部分視線。
姜郁不敢開快,路上又堵車,不到六公里的車程,她生生晃到七點才到餐館。
服務(wù)員把她領(lǐng)到包廂門口,她氣喘吁吁地推開門,班里的同學(xué)已經(jīng)吃上了。
姜郁作為和尚廟里的小尼姑,向來受照顧,但按年齡算,她應(yīng)該是桌上最大的。
他們班上有二戰(zhàn)的三戰(zhàn)的,她雖然一戰(zhàn)成功,可工作的時間比他們都長。
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見到她,替她拉開空著的座椅:“你也來得太晚了,沒等你,但鴨腿給你留著呢?!?/p>
不知道誰幫她把餐具打開了,杯里斟滿了他們自己帶的德國黑啤,意思很明顯。
姜郁原以為搞科研的人心思單純,不講那么多酒桌上的規(guī)矩,后來她發(fā)現(xiàn)她錯了,班上好幾個漢子是東北人,習(xí)慣和酒量都是打小養(yǎng)成的。
她端起酒杯聊表歉意:“不好意思,我自罰三杯?!?/p>
旁邊的男生沒起哄,反而勸她:“你悠著點?!?/p>
嘴上說著,還是看著她喝下去了。
所謂酒桌文化,不是一群人湊一桌使勁喝酒,而是動腦筋用智慧,想方設(shè)法在桌上不失禮貌地讓別人喝最多的酒,讓自己遭最少的罪。
姜郁對此一竅不通。
她是個實心眼,別人灌她多少她就喝多少,毫不還價,以前工作的時候不用應(yīng)酬,來讀書了反倒吃虧。
好在在座的都是厚道人,沒有歪心眼,不打她主意。
大家一起出來的,誰出了事都不好,眾人見她把三杯酒灌下肚,不刁難她。
姜郁出實驗室的時候跟班長打過招呼,說過自己被教授喊走了,可能會晚到,班長問她:“姜郁,你真要讀博???”
話音剛落,一屋人的視線都聚在了她身上。
讀書是好事,就怕死讀書,讀成書呆子。
女博士,一個令人生敬又令人生畏的代名詞。
學(xué)歷不能代表一個人的能力,但至少能證明一個人的智商。
男人們都不太愿意跟太聰明的女人打交道。
一是聰明的女人強勢起來根本不給男人開口的機會,二是太聰明,明白的多了,幸福感就少了,或者說給予她的感情都被稀釋了,動真情的人往往像傻子,而她們不愿暴露一絲一毫的蠢,更難好好談戀愛。
女博士難找對象,在他們聽來女生讀博就和削發(fā)為尼一樣。
姜郁長得好看,可以和許多早些年大紅大紫的明星媲美,看起來家世也不錯,要真和偉大的科學(xué)事業(yè)相依相伴孤獨終老,可惜了了。
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姜郁是不是名花有主,看上去是沒有。
她總是獨來獨往,誰都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你要是跟她聊天,她會笑容親和地和你談天說地,但你要不找她,她絕不會主動和你說話,頂天問個好。
讀博的名單是早就定下來的,只不過有些人和導(dǎo)師合不來,下定決心又變卦的不是沒有。
他們專業(yè)難,外行人隨便翻翻他們的課本像看天書,系里的女生比熊貓還稀少,尤其是這么多年讀下來,只能去研究所或者相關(guān)部門上班,接觸到的檔案都是機密,容易被間諜盯上,中了招,鋃鐺入獄,沒個十年八年出不來。
姜郁是個有情懷的人,但有利可圖的事她才會干。
而這個“利”不一定指的是錢。
本身就是賺不到錢的行業(yè),就算有份有編制的穩(wěn)定工作,可能一輩子掙的還沒一個流量小生一部劇的片酬高。
研究生津貼沒多少,讀博或多或少高一點,四舍五入一個月三千,只能說給孩子掙了點奶粉錢。
她是想認(rèn)識幾個這個領(lǐng)域的大人物,給席漠燃的事業(yè)添磚加瓦,給他提供一些技術(shù)上和理論上的支持。
國家機密她不能泄露,可學(xué)進腦子里的知識和人脈資源她都能用,就算她自己不能稱王稱霸,助他一展宏圖也不錯。
只是這樣一來她基本上靠他養(yǎng)著了,但凡鬧得不愉快,就會像最近幾天這樣變成受氣包。
姜郁敷衍了幾句,把話題繞了過去。
反正人家并不是真心關(guān)心她的私生活,只是對女博士這個群體有種特殊的誤解。
畢業(yè)后的聚餐相當(dāng)于散伙飯,吃了這頓,大家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今后想單獨見面,給不給面子難說,再想號召這班人馬,肯定是到不齊的。
男生能鬧,聊得熱火朝天,歡聲笑語不絕于耳,姜郁心無旁騖地吃菜,半晌喝進去的啤酒有了反應(yīng),她見他們?nèi)齼蓛闪闹?,無聲溜了出去。
她這邊剛帶上門,隔壁包間也出來一個男人叫服務(wù)員,不經(jīng)意瞥見她,先是扭過頭,然后又扭過來,旋即眉開眼笑:“這不是嫂子嗎?今兒也在這吃飯哪。巧了,你們夫妻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燃哥也在,來我們這邊玩玩兒?”
姜郁忙不迭擺手:“你們玩你們的吧,都是你們生意場的朋友,我進去不太好。”
男人說:“有什么不合適的?來嘛,不讓你喝酒。我們敬酒燃哥喝。我知道了,是不是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