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真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嫩白的手隔著瓷碗試了試湯藥的溫度,柔聲道:“表弟先把這藥喝了,咱們再慢慢說話,成么?”
宋永澤癡癡地望著魂牽夢縈的玉人,她說出的話,哪有不應(yīng)的,連忙道:“我喝,我喝!”
說著,他將藥碗接過,近乎狼吞虎咽地把烏黑的汁子灌進喉嚨,就算苦得面目扭曲,眉頭緊皺,依然喝了個干凈。
謝知真從旁邊的木盒里揀了塊飴糖,用帕子托著遞給他,微笑道:“表弟也喜歡吃糖么?”
“喜歡,喜歡的。”宋永澤歡喜得傻了,忙不迭將糖塊送入口中,只覺甜意裊繞,纏綿不絕,將口中的苦味沖散淹沒,好半天才想起來問她,“真姐姐說‘也’?”
謝知真點點頭,似乎陷入什么美好的回憶中,臉上浮現(xiàn)出暖色:“阿堂小的時候身子不大好,幾乎把藥當(dāng)飯吃,他的性子又淘氣,總是撒嬌耍賴,不肯乖乖喝藥,吵著鬧著嫌苦。我便跟廚娘學(xué)著熬糖塊,做好了哄著他喝藥,他喝之前要一顆,喝兩口再要一顆,好不容易喝完,又纏著我多要幾顆,到后來生了蛀齒,疼得夜里睡不著,又拖著鼻涕來鬧我……”
宋永澤面露羨慕之色,道:“明堂哥哥真是好福氣,能有你這么個好姐姐?!?/p>
謝知真笑道:“我也是你的姐姐呀。”
宋永澤的臉色唰的白了。
他很清楚,若論做弟弟,在謝知真眼里,任誰也越不過謝知方去。
這樣動聽又溫柔的話,究其根本,不過是在含蓄地跟他劃清界限,教他死心罷了。
“我……真姐姐……”宋永澤又急又氣,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說得重了,怕她翻臉,說得輕了,她一徑里裝糊涂,坐實姐弟名分可怎么好?
不過,很顯然,謝知真并沒有裝糊涂的意思。
她正色道:“舅母說你對我相思成疾,這才臥床不起??晌也幻靼?,我們不過于長輩和哥哥們都在的場合里見過幾面,說過的話更是十根手指便查得清楚,表弟究竟喜歡我什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問他:“是喜歡我這張臉么?還是喜歡我的家世?抑或是少年情竇初開,將朦朦朧朧的好感錯當(dāng)成了男女之情?”
宋永澤聽得怔怔的,好半天才用力搖了搖頭,道:“我說不清楚,但我很確定對真姐姐的感情并不是姐弟之情,也和你的相貌、家世無關(guān)。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感覺或許就是這樣毫無道理?!?/p>
他大膽地正視她如水的明眸,一臉執(zhí)迷不悟:“真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可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p>
謝知真并無責(zé)難之色,也沒有女兒家聽到示愛后的嬌羞,有的只是看見孩子胡鬧時的無奈。
她的目光在他俊俏清秀的臉龐上停留片刻,忽然伸出一只玉手,隔著帕子撫了撫他的面頰。
密切觀察二人動向的謝知方“噌”的跳了起來,連帶著把椅子掀翻在地,發(fā)出“咣當(dāng)”一聲震響。
姐姐竟然……姐姐竟然摸宋永澤的臉!
憑什么??。。?/p>
猶如將奸夫淫婦捉奸在床的綠毛龜,謝知方氣得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臉色又青又白,拔腿就往里沖。
謝知真收回手,低頭細觀帕子,并沒有錯過宋永澤從熱切到驚慌的表情轉(zhuǎn)變。